虽然已经过去几年,萧思影从来没忘记那天发生的一切。
即使后来她和陈家南都默契地选择避而不谈,但是,母亲梁芸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每一处细微表情,萧思影都历历在目,清晰得恍如昨日。
双江逢年过节,主人家都会端一碗酒酿,里面卧上两个水煮的荷包蛋,是标准的待客之道。
梁芸把丈夫打发去城南老字号买酒酿,自己独自进厨房做饭,也不让女儿帮忙。
萧思影不敢多说什幺,只盼着爸爸早点回来。
临近中午,陈家南提着丰厚的礼品上门,她准备伸手去接,梁芸端着盘菜从厨房走出,逼人的目光冰冷地投掷过来。
萧思影吓一跳,紧张地望了望陈家南,陈家南微微一笑,几不可查地轻轻点点头,目光温柔地安慰她。
梁芸陆续把菜端出来,豆腐、鱼、还有超市买的成品粤式叉烧,萧思影悬着的心才略微放下。
菜肴谈不上多丰盛,但也说得过去。
“这小葱拌豆腐啊,讲究得是一清二白。办事要清清楚楚,做人更要明明白白,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梁芸一顿夹枪带棒,连讽带刺。
鱼烧得有些糊,萧思影准备把距陈家南最近的叉烧肉给他夹一块,刚伸出手,“啪”得一声,梁芸的筷子重重敲在她筷头上。
“乱动什幺?那是给你吃的吗?”梁芸刀尖子一样的目光狠狠剜了萧思影几下,“生叉熟烧,都好过生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只知道一天胳膊肘往外拐……”
“阿姨……”陈家南想说什幺,被萧思影紧紧拉住衣袖,只能默不作声继续听梁芸数落。
“我教训自己女儿时不需要外人插嘴,来别人家吃饭可别学这鱼,想着一飞冲天,还真以为自己能跳龙门呢?也不想想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只配打洞,什幺样的爹就有什幺样的儿子……”
“妈妈,你太过分了!家南,对不起,我们出去。”
陈家南抿抿嘴,默然了好一会儿,将萧思影的手拉开,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说:“思影,别和阿姨置气,她是为你好,其实我买了晚上去东州的票,今天来是想和你当面告个别,以后……”
萧思影眼眶一紧,望着陈家南孤寂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转头看向母亲,近乎哀求地说:“妈妈,我去送送他好吗?就到楼下,马上回来。”
“你还嫌不够丢人,让街坊邻居继续看我们家的笑话?”
梁芸打了她一巴掌,推搡着把她关进屋里,反锁了房门。
萧思影没选择妥协,身体里反骨滋滋窜出来,赌气饿了两天肚子,第二天晚上,她顺着三楼外面的水管往下爬,坐火车去了东州。
最初的日子也是惴惴不安,可父母从没有来学校找过她,一年后,她听到弟弟出生的消息,就像梁芸说的:
“你敢踏出这个家门一步,我和你爸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女孩子不自爱,总有你后悔的时候。”
几年过去,陈家南已经打拼出一番事业,从最开始代理进口医疗器械攒下第一桶金,再到东宜科技股票一路高涨,某个官方论坛评选的东州十大优秀青年,陈家南票数遥遥领先。
认识的朋友都夸她慧眼独具,一眼看出陈家南绝非池中之物。
“我的男朋友,我可以享受他带给我的世间繁华,也愿意陪他面对人生所有坎坷,无论贫穷还是富贵,我都会牵着他的手,告诉他,他从来都不孤独……”
几年前的东州火车站,对着匆匆赶来的陈家南,她讲的一番话还言犹在耳,为了追逐爱情,她选择与父母决裂,再也没回过家乡。
时间的长河湮灭在岁月的光雾里,现实又给了她一记重重的耳光。
陈家南出轨了。
人生就像列车,如果行错了方向,停下来就是进步。
萧思影内心的坚决,一如当初顺着水管爬下的那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