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人类们都挤挤攘攘地聚在一楼和庄园后半部分,宅邸以上的楼层静悄悄的。
越往回廊深处走,沉闷的“咚—咚—哒哒—”液体与某实物相撞的跳动声越清晰。在与你同源的“混沌”面前,这跳动声是妄图模仿创生的低劣、伪造杂音。
真是意外,平平无奇的人类巢穴里居然还藏着他们自身根本无法掌握的“混沌”。
尚在“子宫”里孕育时,并不是所有的星辰溶解为了你的养料。那是一团无法形容、没有实体、时刻颤动的虚无“混沌”,在角落里做高速自转运动。虽然潜意识里觉得祂也是属于你的,但既没有乖乖和你结合,也没有就此消逝在时间长河里。
一次从沙漠深处狩猎回来,几乎没有存在感的“混沌”也连同逐渐粉碎成尘埃的“子宫”一样,消失不见了。自此,世界上再也没有你诞生的证明。
当你走到一间房间前时,薄薄的木门板被里面异常兴奋的力量波及,在你的眼前碎裂成木屑。壁灯的光线倾泻进来,正好照亮了漆黑室内的一角。
由此,你看清了正中央到底是个什幺熟悉且陌生的东西。
沙漠猫的瞳孔紧缩,竖成细条。扑面而来的是浓烈刺激的臭味,擡头看去不管对人还是对你来说毫无美感、甚至说得上丑陋的腐败“肉山”,浸泡在倒满污浊液体的池子里;对于你的接近而无比兴奋的“肉山”往前挪动,你能从牠庞大而累赘的身躯看出几分艰辛,池子里的腥臭污水满溢出地面向你的方向蜿蜒。
你缓缓地后退。沙漠猫的习性使你对“洁净”格外在意,这堆藏污纳垢的腐肉说不定会让你头疼脑晕。
后退的举动似乎激怒了牠。
“肉山”表面长满了濡湿外翻的肉洞,无数根青色的肉须从淌着水的洞里伸出,想要缠住你。
「不要……不要逃走……」“肉山”像心脏一样跳动着泵入池子的液体,其实是寄生在里面的东西吮吸着。啊,你的“混沌”原来会“说话”。
不过,房间里充满了不同人类的气味,看来祂被饲养在对比你的爱巢来说很逼仄的池子里很久了。仔细一闻,还有金发雄性人类身边的某个骑士的味道。
不需要从头学习,祂激发了深藏的记忆,你天生就心领神会了这段音调奇异的絮语。
「恶心的丑东西,你的触手给我滚远点。」
“肉山”的动作被突兀地按下暂停键,停在半空中的触手十分僵硬。
「丑东西……我是恶心的丑东西……」祂很委屈,又有点生气。
冷青色的触手们迅速“唰唰”收回,肉洞随即颤抖着大张大合,更多的淡红色液体从洞里争先恐后地喷涌而出,把“肉山”淋得光滑水亮。那些肉洞在张合中越来越大,撕裂了周围的表皮组织,给即将出来的东西裂开了一个狰狞的口子。
你炸起毛,防备地盯着这丑东西接下来的一举一动。现在,你可不想承认牠和你曾在同一个“子宫”里发育成长了。
「别丢下我……」祂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肉山”终于完全地坍塌,露出一个蜷缩着的赤裸类人型生物,只是初具了头部和四肢,五官扁平模糊。
「回家……带我回家……」
幼嫩、洁白无暇的躯体摇摇晃晃地从血肉污池中半跪起来,祂模仿着你四肢着地,坚定地向你爬去。
两双一模一样泛着无机质光泽的幽黑眼睛对视着,祂显而易见的兴奋,而你却说不上的嫌弃。你的“混沌”在低贱的人类手里居然被养成了现在诡异弱小的样子,给你填牙缝都不够。
祂的眼神纯真无邪,那是与生俱来的依恋与孺慕。
地面的魔法阵被祂触碰到后便凸显出来,周边的空间开始扭曲。面对未知的情况,你下意识地躲到暗处观察。
一个全身笼罩着黑雾的人类自魔法阵现身,他跪倒匍匐在地,癫狂地低语诵念:“神恩伟哉!神恩伟哉!今日即为神诞之刻、神诞之刻!呵呃呵呵,属于我们的新纪元终将降临于盖亚兰德……”
又是个疯疯癫癫的人类,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你等待了一会儿,看见人类在地上写写画画,黑雾蔓延至祂的身上将祂吞没。
「别碰我……好难受……」
人类自然听不懂祂的话语,片刻后空间产生扭曲,祂和人类一起消失了。
比起可有可无的“混沌”,地面的新鲜事物明显对你的吸引力更大。
你低头嗅嗅,擡起一只肉垫试探性地轻点。看来也没什幺危险,于是整只猫跳了上去,饶有兴致地转悠。突然间,魔法阵悄无声息地凸出,空间扭曲一瞬之后你也被传送了。
在你到达“混沌”的房间门口同一时刻,庄园后院区域。
抱着绝不能落为对付威尔森团长的把柄的坚定信念,扎克躲躲藏藏硬撑到了白天。暂时甩掉了身后的侍卫,他拐进了目的地—抱着病重儿子的妇人的小屋。
妇人呆滞地望向天空,她的儿子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扎克从窗户翻进来时,妇人也只是失神呆坐着。
“这位年长的女士,我是骑士团守卫队的一员,扎克。请恕我冒昧,您的儿子是否被巴里强迫利用,大量抽血后引发了多重急症?我有办法救您的儿子。”
妇人浑浊的眼珠转向扎克,她喃喃:“您有办法救我的儿子?您说的是真的吗!”
昏暗低矮的屋子里,年轻小伙儿粲然一笑,说:“嗯,骑士从不辜负他的诺言。”
“大妈!大妈!”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她急急地推开门,剧烈运动后气喘吁吁,“侍卫们守在门口,说是巴里下令任何人都不能外出,这下谁都买不到治疗哈利斯的药了!”
扎克回头,女人惊讶地捂住嘴,这男人是昨晚宴席结束后见过的骑士。那时女人一眼相中了他,媚眼抛得眼皮都使用过劳了,骑士依然瞎了似的不为所动。
谁能想到,命运会让他们在这里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