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家庭氛围其实一直不好,造就这结果的大原因是陆颂年跟赵怡静的关系并不和谐,而不和谐的原因又要从陆颂年长得太好说起。
陆晏舟的父母两人都在国外长大,是高中同学,大学时交往,毕业后结婚,然后在生下陆晏舟的那年回国定居。
赵怡静说陆颂年年轻时皮相好,从前便是所谓的美男子,好多女人喜欢,虽然如此,当时赵怡静也算受欢迎的人物,追她的几个人里,陆颂年便是其一。
赵怡静不觉得他哪里好看,倒觉得像是道貌岸然,实际很会玩弄女人心的家伙,平白无故害她受许多敌视,对他的态度就越发的冷淡。
可一个理科生写起情书不可小觑,赵怡静老端的架子也要被他掀起巨浪,陆颂年花了将近一年多的时间才洗刷那个印象,成功把她追到手。
结婚多年,陆颂年不沾花捻草,但不妨碍花花草草招蜂引蝶。经过岁月的洗礼之后的陆颂年气质上更添几分韵味,加之早早评上教授的职称,在学校里一直是许多人倾慕的对象。
赵怡静本来不屑这些事,也深信陆颂年的为人,只是同事间闲言闲语,谁谁出轨外遇,谁谁谈师生恋,听多难免入心。
当赵怡静忽然发现镜子里的自己一点点衰老,胶原蛋白一点点的流失,眼尾细纹雨后春笋般地增长后,她渐渐失去信心。
几封深夜来询问论文问题的讯息,几个节日的问候电话,再加上几张师生合照,原本再正常的东西,在她眼里都不正常了。
赵怡静一面恨自己开始胡思乱想,同时一面花大钱做微整形,日复一日,仍是抵挡不了心理状态的如土石流崩塌。
她老了,大学里的女学生还年轻。
人越怕什么来什么,陆晏舟上小学的那年,陆颂年和学校女学生有不明关系,被人发现发在校版。
那是一张陆颂年和女学生的照片。陆颂年开车载着女学生,深夜时分,不知往哪里去。
风波闹得挺大,学校硬是压下来,但都是教育圈的,一传百,十传百,不可能不传到赵怡静耳里。
面子挂不住,加上事发后陆颂年没有一句解释,更没有道歉,赵怡静决意离婚,陆颂年却突然坚决不肯,最后再闹到她家,竟和她爸妈联起手使用亲情牌,放出那句万年不败的话,“为了孩子好”。
孩子是赵怡静肚皮出来的,不为孩子好,她又要为谁。
当老师几年不是没遇过单亲家庭的学生,并不比有双亲的差,有双亲的也不见得比较好。
她又想着婚姻这件事,她爸妈相亲结婚,过了一辈子,吵吵闹闹,还不是过来了,却更不解,她和陆颂年在一起多年,怎么要就走到离婚的地步。
口口声声要她为了孩子好,倘若陆颂年真做了那些让人误会,又不想解释的事时,有没有想过自己儿子。
赵怡静想了许多,大抵是骨子里她仍有那种根深蒂固的观念影响,再看看还小的陆晏舟,多少不甘愤怒,也还是忍了。
他们搬了家,换了学校,看似重头来过,假装一切都好,其实他们都明白,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家里的温度像是赵怡静生气时的模样,不冷不热,保持在刻意设置的温度下,四季恒温,而陆颂年依然是万人迷的教授,因为害怕恒温,整日投入工作,只是再也不敢和女学生有过密的举止。
恒温控制没有让陆晏舟长成赵怡静以为温室里的那种草,他不一样。
他是树,看起来修剪整齐精致,细心呵护的树,却没注意到他越长越大,杂枝越来越多,快要冲出可控范围。
烟是第一件。
去纽约就读是第二件。
陆晏舟有心去外面读书自然是好,只是赵怡静舍不得,希望他能留在身边更好。
她知道为这件事陆晏舟准备了许久,等到录取通知书后,赵怡静几度动念陪他过去,奈何他不肯,加上陆颂年不断在一旁劝说他们当年还不是自己走过来的。
私心地说,放陆颂年一个人在家,赵怡静也放不下心,心中有个秤,她不能说谁重谁轻。
最终结果是陆晏舟独自带着他的录取通知到达纽约,而赵怡静和陆颂年都以为他过去读的是物理,直到陆晏舟在那里开学后才发现,原来都是梦。
那是陆晏舟骨子里的叛逆,谁也不能掌控他的人生,说什么为他好都不行。
沈珞安对陆晏舟是个突如其来的变数,在此之前,陆晏舟认为他的人生姑且顺遂。
路是自己选的,那年他考砸了,错过男高,那就继续和沈珞安同校,他不悔。
可是之后呢?
陆晏舟不想因为一个人,一个不确定且不可控的因素,就去打乱自己关于未来的计画。
沈珞安问他,为什么不说。
起初是觉得没必要讲,后来想着等过一阵子就讲,再到后来,察觉沈珞安已经知道了,陆晏舟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去开口才好,索性揣着明白装糊涂。
「说了又能怎样」陆晏舟回给她这句话。
又能怎样?那就这样吧。
沈珞安垂了垂眼眸,淡淡一笑,正打算起身离开,陆晏舟用接下来的话拦住她。
「我是讨厌妳,从小就讨厌,讨厌妳虚伪,爱在我妈面前装乖讨她喜欢,讨厌妳一天到晚到我家吃东西,讨厌妳弹钢琴特别难听,但是沈珞安...」
「我想的,不是找人上床而已」
「我只想跟妳上床」
「我想,那时候我是喜欢妳的吧」
沈珞安已经许久不曾如此难熬,与陆晏舟重逢时也不曾,不难受,不高兴,不怨恨,更多的是惊讶。
挺意外的,还以为自己蜕变得成熟理智,对那些难以明说的人事物不会有任何情绪了,却没料到陆晏舟几句语气像是在谈论今天天气如何的话,轻易就把沈珞安平静的心搅得翻天覆地。
沈珞安后悔主动找陆晏舟说那些话,一整天下来心思不宁,坐在位置上大剌剌地发愣,耳边不断回放午饭时陆晏舟说的话。
肯定是听错了,不然就是她精神错乱,偏偏陆晏舟的眼神不像是开玩笑。
那是她第二次看见那样的眼神。
认真不掺杂质,清澈发亮,似湖面上的月光,让她挪不开眼,又黑的深不见底,似无尽深渊,让她害怕掉进去就再也出不来。
沈珞安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深陷其中,但她确实暂时解脱不了。
――我只想跟妳上床。
沈珞安不知道该不该高兴,还是嘲笑自己仅仅是他想上床的对象。
――我想,那时候我是喜欢妳的吧。
吧。
一个“吧”字,是不是代表非常讨厌她的陆晏舟该有多疑惑自己怎么可能喜欢她。何况不论是以前或现在,沈珞安想都不敢想陆晏舟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如果是真的,也许可以补上一句「喜欢又能怎样」
他们是不会在一起的。
所以说不说都无所谓。
沈珞安对那些话也没什么好说的。过去的事早该过去,他们现在说这些,套陆晏舟的话,又能怎样?
时隔多年的谈话不算愉快,沈珞安更讨厌陆晏舟了,连他点的那份焦糖烤布蕾她都食不知味,不断猜他是记忆力太好,还是他对她曾上过心,至今记得她喜好。
沈珞安宁愿陆晏舟什么都不要解释,也不要解释完了,她却依然耿耿于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