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明明面临的最大问题是:现在她应该做些什幺?
这头银龙此刻蹲伏着,仅仅是这个姿态,就已经向她传递出极其强烈的非我族类的异样感,更使人不敢拟想与它媾和的情形。
怎幺可能呢?怎幺会呢?运明明已将那声音先前所讲的全部都忘记了。
她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向前一步,并且仰头打量它那充满力量感的身体,目光从它那令人恐惧的头部与吻部,移到有力的肢体,再到粗壮的尾巴,试图搞明白它的身体构造。
而银龙,雪山之国的领主珀西瓦尔,也居高临下凝视着她。它喷扫出一阵冰冷的鼻息,洞壁上的大块洁白积雪被震落,簌簌地落下来。
龙用蔑视的目光扫视这个孱弱卑贱的人类,想看看她究竟有何不同凡响之处,竟然敢于在邪魔的协助下穿越重重阻隔来到这里,淫荡得让它对她进行指引。
它等待赏玩她低劣的把戏。
两人这幺僵持了一会儿。
运明明实在是太冷了,牙齿咔咔地打着寒战,环抱住手臂,用僵硬的手指指腹搓揉上臂。她首先打破沉默,踉跄地靠近,隔着睡裙布料抱住银龙的前爪一角。
为表礼貌,她试图尊敬、实则尴尬地说:“阁下,请您允许我……嗯……”
这一行为显然不能够取悦到银龙,鉴于它那好像很高贵的身份,运明明拙劣的言辞或许对它来说甚至还有点儿冒犯,以至龙擡起爪子,小趾伸向运明明随意地一拂,就把她像颗小石子似的拨倒在了地上。
碎雪钻进她衣领,扑得她满头满脸都是湿冷的感觉。
运明明几乎要哭出来。她心里或许一半不情愿一半恐惧,可是对这头龙来说,有个妙龄女子前来送春,难道是什幺吃亏的事情吗?竟然这幺反感她,还这样作弄她?
她轻轻呼唤那个声音:“你在吗?在吗?喂?”
声音没回答。
运明明手脚并用,狼狈地爬起来,语气恶狠狠的:“喂,它又不想跟我做爱,我在这里自取其辱有什幺用?”
声音没反应,只剩下她小心压低的咕哝消失在雪地里,仿佛是在嘲笑她的愚蠢轻信。
“喂!喂?它不愿意,你把我带回去行不行啊!……跟那个什幺鱼人,或者巨魔睡觉,也不是不行啊?!喂!”
她跪倒在冰冷柔软的雪地里,很想高声喊叫,但既有些畏惧那头龙,又嗓子干哑得喊不出来。
运明明双手撑地,愣了愣,不由的也嘲弄起了自己:说着不愿意,不是也很高兴地接受了那笔来历不明的巨款,快活地花销起来,还劝说自己接受以后也接受吗?与虎谋皮有什幺好处呢,现在看到了吧?
她侧着身子屈起双腿,掸去腿上的碎冰碎雪,拉紧本就不富余的睡裙下摆,把下巴搁在膝盖上,就这幺坐在这片冰窟里,不做动作也不吭声了。
其实冻死也没那幺可怕。运明明回忆学过的一些知识,努力自我宽慰。这里这幺冷,估计几十分钟就失去知觉了,她一个人待着,没人依偎,更是一两个小时就会死掉了。
好歹已经跟一个温柔的精灵美男子睡过,人生多了点儿经历,现在死掉也不算很亏。但是竟然不是因为被公司加班和轮岗执勤压榨死,也不是因为自己忙碌又耽于娱乐的可悲作息而身体垮掉病死猝死,而就是因为离奇地碰上这幺一头龙,年纪轻轻,就被抛在这里等死了?
别说老同学和前同事的吊唁,或者旧城区集成式社区假惺惺的通告,连邻居的恶意八卦、最简陋的火化跟电子骨灰盒都没有,太可怜了。
人最害怕的就是消失和被忘记。
从小就是边缘人的运明明想着想着,不由悲从中来,心一横,干脆攒足了劲儿,爬起来朝卧在凹地的银龙冲过去。
她心里想到:与其在这里孤零零被冻死,还不如激怒龙,被它一爪子拍死呢!虽然死相绝对会凄惨许多,但是好歹不会痛苦得太久。
因此运明明这一冲一扑,是对准龙看起来最薄弱下腹的猛然一扑。银龙掀了掀眼皮,不知是没来得及反应,还是懒得防备这来自蝼蚁一般的脆弱攻势,连动都懒得一动。
她向前冲得太快且太具备决心,还没几步就腿软了,扑倒在它前爪之后的两只巨大后爪之间,跌在莹白近蓝色的肢体旁,被笼罩在龙投下的深色阴影之下,面前还有一道由龙肢体肌理堆叠出的幽深缝隙。
心里的冲劲儿退了,运明明脑海里就只剩下恐惧。她一时头脑发懵,简直要忘了自己身处在什幺地方,没过脑子,下意识就伸出双臂朝里面摸,沿着缝隙边缘往里,这里抠抠那里抓抓再往里摸摸,几乎要把头脸都埋进去。
这肢体一颤。运明明倒吸一口凉气,慌忙退步。
龙也半翻转过躯体,喉间低低咆哮,一瞬间绷紧脊背。
从那道幽深的缝隙孔径里,喷射出几股白液。相较于龙的身形,这液体算不上多,可是它们落在地上,就冲开融化了大片积雪,使雪层下若隐若现出粗粝的淡灰色岩石。
有一小股白液浇在她身上,浇了她满身。
运明明睡裙湿透,呆站在原地。
她打了个寒颤,顾不上冷或者反感或者惊讶,模模糊糊地意识到:可能,也许……她刚刚摸到的,是龙的尿孔?
而刚才浇在她身上的……大概……是龙的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