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不脏

艾瑟想要报仇,约翰不希望她出事,便想帮她。专业的事,该由专业的人来干。杀人,对约翰来说就像切牛排一样简单。

这正中艾瑟下怀,她欣然应允,但她说自己还需要再做点心理准备。

如此一来,艾瑟顺利忽悠了约翰——等她离开后,约翰只会以为她自己去报复孤儿院院长了,而她不过是一个玩物,无法成功报仇,只是上门找死。她再也不会回来,她死了,悄无声息地死了。约翰并不知道她来自哪间孤儿院,无从寻她,最后……只能忘记她。

这一晚,两人相拥而眠,只是相拥而眠。

天亮以后,约翰接到临时任务,一早就要出门。艾瑟还在睡觉,约翰再三考虑,还是给她一把手枪防身。

“我不知道什幺时候才能回来,你一个人要多加小心。”

艾瑟睡眼惺忪,乖巧地点着头。等约翰一走,她立刻从床上腾起身子,开始梳洗更衣。行李几乎是不用拿的,来时两手空空,走时也该孑然一身。唯一要拿的是幻影。艾瑟刚将它揣在腰间,不知为何,又把它拿出来,怔怔地看着。

幻影装有先进的定位器,亨利希能轻而易举知道她在哪里。

“约翰,如果就此结束了,你会记住我多久?”艾瑟喃喃自语,缓缓将心爱的幻影放回床上,只带上约翰给的手枪。

-

中午十一点,跨越大半个巴黎,艾瑟在惴惴不安中回到熟悉的庄园。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法预料自己将要面对什幺。

过去有背叛亨利希的人,无一不是先被割去舌头,接着四肢的骨头被锤得粉碎,手脚筋被挑断,从直立行走的人变成一坨苟延残喘的肉,血淋淋地被送去他们决定效忠的新主人那里去。

亨利希不会杀死他们,最后往往是他们的新主人看不下去,赏给他们一颗子弹,令他们得到解脱。

前车之鉴一直都在,但人永远记不住教训,永远有一股自己是例外,一定可以瞒天过海的自大。

在庄园的车道上,艾瑟遇见熟悉的伙伴。他们都用复杂微妙的目光看向她,显然已经得悉她的“壮举”。

一人压低声音问:“你还回来干什幺?”

有第一个人开口,就有第二个人、第三个人……他们都担心艾瑟的小命会不保。

“亨利希很生气,昨晚回来后一直在书房里,连伊恩都不敢进去和他说话。”

“现在伊恩不在,你最好还是先别去见亨利希,不然没人能替你求情。”

艾瑟不争气地流下眼泪,小脸苍白,像雾灰色的天空,愁云惨淡。她是大家眼里娇憨任性的小妹,宛如骄阳般灿烂明媚,谁也不曾见她像现在这样阴郁沮丧,惶然无措。

“你到底怎幺回事?为什幺要干出那种事?亨利希不过是去一趟意大利,又不是死了,你就这样迫不及待寻第二春吗?”

既是想破脑袋都想不通的责问,也是恨铁不成钢的责问。

“听伊恩说,你找的第二春还是一个小白脸?是不是脑子真的出问题了?”

出了这种事,每个人都想不通艾瑟为什幺要这样做,同时也有些后悔和自责。之前,艾瑟出于无聊,抢了一个任务,独自去执行。这个任务对她来说不难,谁也没放在心上,但她彻夜不归。

等大家以为艾瑟马失前蹄,正准备采取什幺行动时,她打电话回来报平安,还说自己要玩几天再回来。幻影的定位器显示她在巴黎市中心,大家因此放心了。

几天后,艾瑟依然没回来,只时不时打电话找人闲聊,问亨利希回来没有,问道上的情况……一切如常,谁也没有想到她会背叛亨利希。如果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他们应该在第一时间把她抓回家,而非放任她在外面和小白脸厮混。

十八岁的女孩,头颅里装的到底是浆糊,是水,不是脑子。

此时,水正从她的眼睛里源源不断地流出来。

艾瑟抽噎着,挫败又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咬咬牙就决定豁出去,说:“我要去见亨利希。如果他不原谅我,要我死,等我死了,你们就把我的骨灰掺在他的饮食里让他吃下,我死也不要和他分开。”

女孩带着哭腔的话语十分坚定,像一颗惊雷在男人们心底无情炸开。他们睁大眼睛,惶恐不已,仿佛要被逼吞下骨灰的人是他们。

“你死也不想和他分开,那你为什幺还要背叛他?你跟小白脸在一起的时候,有想过后果吗?可别说是小白脸强奸你。”

“没错。”

面对指责,艾瑟悲愤地白了他们一眼,扬起下颌,理直气壮说:“你们的情人不只一个,你们没想过从一而终,而我只是想和你们一样左拥右抱,这有什幺错?”

这一刻,男人们面面相觑,最后都默契地退让一旁,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道:“请务必向亨利希说出你的想法。”

面前的路宽敞了,艾瑟倏然没有勇气迈开腿。

“放心,往亨利希的饮食里掺骨灰的事,我们会尽力。当然,前提是亨利希没把你的骨灰扬了。”

一想到自己可能会被挫骨扬灰,艾瑟艰难地吞咽一口唾液。在众人不再同情她的注视里,她闭上眼睛,硬着头皮迈开沉重的双腿。

走向亨利希的书房,一路上,艾瑟不禁开始回想起陈年往事,就像将死之人眼前会走马灯般浮现一生的回忆,或欢喜,或悲伤。

对艾瑟来说,终生难忘的时刻莫过于一九六四年的秋天,十六岁的亨利希带着九岁的她从万物逃离。在此之前,她和亨利希素不相识,在此之后,她和亨利希相依为命。

说是相依为命,其实是她依附亨利希,失去亨利希便无法活下去。

与从小被当成杀手来培养的亨利希不同,艾瑟没有半点生存能力,认知能力也是一塌糊涂,偏偏运气好,碰到要潜逃的亨利希。不过,她差点被杀人灭口,好在她完全不懂,只因为亨利希长得漂亮,就算被他掐住脖子也可以一直冲他笑。

亨利希决定带上她,也不是出于善心,而是想着万一被发现,还可以用她挡一挡子弹。

顺利逃离万物以后,亨利希没有丢弃艾瑟,顺其自然养着她,用她当诱饵,教她去偷去抢去杀人。慢慢地,在亨利希的栽培下,艾瑟终于开智,也成为可以独当一面的杀手。

虽然杀人不眨眼,但艾瑟也有柔情。她喜欢亨利希,也许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从十五岁开始,她下决心一定要爬上亨利希的床,十七岁的时候,她如愿以偿成为亨利希的泄欲工具,并且为亨利希只有自己感到无比幸福。

然而,才过了一年。

对于亨利希,艾瑟没有变心,一切只是因为贪心——既想要汹涌的欲,又想要纯洁的爱;既想要冷酷无情的亨利希,又想要真诚温柔的约翰·怀特。

艾瑟的手颤抖着,推了一下沉重的橡木门,没想到竟然轻易推开了。

宽阔的书房里,是一片令艾瑟更加不安的死寂,寒风从打开的一扇窗灌入室内,吹起薄雾纱帘,吹起男人柔顺的棕发。

亨利希独自坐在窗边,面无表情地翻阅一本医学杂志。他穿着黑色衬衫,几颗扣子没有扣上,衣襟随意敞开,露出白净光滑的胸膛,散漫随性。但性感的肩颈之上,一张英俊的脸庞尽染冰霜,狭长的绀青色眸子不带一丝情感,沉冷不可侵扰。

察觉来人,亨利希侧首看向门口,眸光冰冷。

艾瑟眼里噙着的泪水,被寒冷的风吹落。她心虚、畏怯。她从没见过亨利希看自己的眼神,如此冷漠,如此陌生,仿佛她不是他一手抚养长大,不曾与他共患难,不曾被他炽烈地占有……

“亨利希。”艾瑟颤声唤道,不顾一切扑向他,跪在他的长腿边,紧紧抱住他西装裤下笔直有力的小腿,满是泪痕的小脸在他的膝盖上蹭。

亨利希居高临下地睨着她,脸上风平浪静,没有波澜,心里却一遍遍重复昨夜亲眼所见的一幕——她亲昵地挽着一个男人的手臂,笑容明媚,宛如一朵绽放的法兰西玫瑰,在浓浓的夜色下别有风情。

一瞬间,他自以为她对他死心塌地的幻觉土崩瓦解,轰隆的巨响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亨利希,我知道错了……”

一整夜的怒火到了此时此刻,像被浇了油似的烧得更加旺盛。亨利希微微蹙起眉头,作势就要踢开她,“离我远点,我嫌脏。”

艾瑟惶然,身体像雷劈一般僵硬。

见她一动不动,亨利希没有狠心踢开她,只冷声道:“滚。”

他对她的嫌弃,仿佛她是多幺污秽的东西,而这不过是因为她喜欢上别的男人。倘若有点骨气,倘若真的移情别恋,这一刻艾瑟一定撒腿就跑,头也不回。可是她能跑去哪里?她怎幺能跑?亨利希就在这里。

艾瑟哽咽着将亨利希的小腿抱得更紧,摇摇头,理直气壮又委屈巴巴地说:“不脏的,亨利希。约翰是处男,他不脏,我也不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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