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十年

烛火摇曳映在铜镜上,李迟迟眼神飘渺。

因见了旧人,一瞬间竟以为回到从前。

李迟迟车祸穿越之时,恰逢李朝安病死了。

捡来一条命,她后怕又庆幸。

李朝安性子和她差不多,李迟迟平常装相,竟与原主有七八分相似。

渐渐地,李迟迟也适应了。

她既放肆又收敛。刻苦修习,却时常捣蛋。

李迟迟可困于一室,又翱翔于蓝天。总能为死气沉沉的生活中注入一股活力。

女皇对她的疼爱更多几分,诸位皇女也不曾与她有过龃龉。

李迟迟手指绕上银丝,瞥向镜中的自己。

她眼看眼中的情绪一点一点消散,心也一点一点坠了下去。

回不去了。

再也回不去了。

邱家小屋。

“姐姐……”邱楚文手中的碗筷摔在地上,半晌回过不神。

邱楚茗无奈一笑,缓缓蹲下。

“你不愿吗?”邱楚茗埋头收拾,嘴里打趣。

邱楚文顿了一下,飞快蹲下,脸奇异地红了。

“殿下……可是遇到什幺难处?”邱楚文羞涩闪过,正色道。

邱楚茗手上动作停滞,脸色沉重。

她对于一年前的情况也不甚清楚。

自李迟迟废黜,俩姐弟为不受牵连,奔走他乡。

而他们回京,也不过五个月。

手底下都是新人,毫无根基。

多番打探也因李朝云消失彻底,线索不全。

只知李朝云失踪之时,连同她的宠臣一并不见。

女皇震怒,与李朝云敌对的派立杀了一批又一批。

不过随着这些人的消失,李朝云依旧没有消息。

为此,城中猜测再起。

朝廷困于民声,又砍了一批人。

“姐姐……”邱楚文心中没有不愿,只是如此一来,二人的生死与李迟迟绑在一处。

“去吧。”邱楚茗神色轻松。

如今李迟迟虽知此事,前路依旧艰险。

一朝不慎便是粉骨碎身。

她的诸多考量,比不过心中的那点情谊。

邱楚文望着姐姐眼神颤动,暗下决心。

方府。

“若望如何?”方子流低头整理账本,声音冷淡。

他脸上不复适才对李迟迟试探时的笑意,烛火跳跃在眸中,晦暗不明。

方子流对于李迟迟今日出走有些愠怒。

李迟迟既能脱离掌控,就极有可能会搅乱局面。

可段若望不同,他是一颗安分有用的棋子。

“公子还未从女皇身上探听出什幺。”这人与方子流有些熟悉,嘴里飘出来的话却冷冰冰的。

段若望忍辱负重,女皇对他的态度却很微妙。

方子流正起身子看他,放缓翻页的动作。

和他交易是段若望提出的。

如今却没什幺进展。

“这幺说来,就是一无所获咯。”方子流轻笑一声,笑得轻松,却眼神嘲讽。

男子的视线扫过方子流在纸上揉搓的手指,掩在面具下的眸光忽闪忽现。

段若望在宫中护佑女皇是真,别有二心也是真。

“只要朝安殿下在手,方公子不必忧心。”兹事体大,男子也不敢随意说些什幺。

女皇病重急召李迟迟,想来关键在她。

方子流嗤笑,不愿开口。

这祁是清和段若望一样无能。

为母族前程有些思量也无妨,只是事情做成这样,令人难办。

方子流兴致缺缺,刚想叫人下去又不知想到什幺,问:“你对朝安殿下了解多少?”

祁是清心头闪过慌乱和难以言喻的憋闷,但他镇定下来。

见方子流泰然自若,斟酌开口:“六殿下她……”

祁是清的声音僵硬,不知从何说起。

“罢了。”方子流出声打断。

他又不想从别人嘴里了解李迟迟了。

祁是清立在原地迟疑地扫几眼方子流的脸色,几息后便离开了。

方子流盘踞京城多年,自认为对京城局势了如指掌。

相较于常年处于北境的李迟迟来说,自然占尽先机。

那股势力虽然隐蔽,但方子流察觉到了。

多番打探下,探得他们与女皇有些关联。

方子流明面上不做什幺,暗地里着人时刻盯着。

只是未等他出手,这些人全被截杀。

出手的手法干脆利落,一击毙命。速度极快,不留一丝痕迹。

手底下人细细搜检过尸身。

却一无所获。

死者都是练家子,尸体上没有线索,行动痕迹被刻意掩藏。

方子流掏出置在暗格中的令牌。

令牌不是从尸体上扒下来,而是在距离尸体外三里外搜到的。

他对着烛火翻来覆去地观察,摩挲上面的纹路。

材质不算特殊,也没有独特的花纹。真要比较,只比平常的令牌稍微轻了一些。

与女皇有关且身份不明……

必是女皇手里一支见不得光的暗卫。

方子流攥紧了手中令牌,眼神幽暗。

既然段若望从女皇嘴里撬不出东西,李迟迟总归不会不知晓。

一夜过去。

李迟迟感知得到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增多。

李迟迟无心这些,却有些焦急。

邱楚茗提供的线索助她重新厘清局面,却远远不够。

李迟迟要去尘心馆。

下人来禀时,方子流有些意外。

他一口答应。

却出现在李迟迟出行的马车上。

李迟迟见到他十分诧异,心里树起警觉和厌烦。

“朝堂因殿下乱成一团,殿下竟有心思作乐。”方子流紧盯李迟迟,不放过她脸上一丝表情。

他虽嘴角带笑,眼里全是虚情假意。

李迟迟无所谓般直对上他,牵出一抹假笑:“确如方公子所见,只要不是天塌下来,都不会耽误本殿寻欢。”

说完笑意消散,闭目养神。

李迟迟对京中的人都没什幺好脸色,如今对着要利用她的方子流更无心应付。

方子流也不恼,静静欣赏一会儿李迟迟负隅顽抗的样子,也闭上了眼。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李迟迟再不情愿,也没有回头路了。

尘心馆。

李迟迟随意点了一个不算出众的男子,不顾周围人惊讶的反应径直和他进了厢房。

方子流笑意淡了下去,眼睛里闪过寒芒。

赵元寒在人群中冷眼看着这一幕,手中的琴弦崩断。

方子流眼睛环视一圈,落到赵元寒身上。

李迟迟拉着男子的手在进门之后立即撇下。

快速打量房间一圈,贴门静听响动。

三三两两的脚步声停在门外,房间被方子流的人看住。

情况有些不妙。

李迟迟回头钻进屏风,眼神不曾停留,只对男人说:“公子只管弹琴便是。”

男人有些怯弱,见她如此不敢开口,自顾自抚琴。

再出来时李迟迟已换了一身衣裳。

她掏出一串珠玉放在男子身旁,搂了换下的衣裳散在地上。

又令男子装作屋中有人的样子后,从窗口中跳下。

李迟迟避着人的视线一路前行。

之前的消息皆是丰云松和方子流提供的。

即使他们说了实话,绝不会是全部的实话。

邱家小屋。

最近几日邱楚文总能碰到几个生面孔。

虽有些担心,但难得一向不着家的姐姐在家。

李迟迟来时,邱楚茗正值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时刻。

邱楚文的东西砸了满地。

“楚茗,把你所知的一五一十告知我。”李迟迟焦急,顾不得旁人。

杀了一批又一批人后,李朝云还是下落不明。

见此情形,剩下依附李朝云的朝臣逐渐缄默。

朝中再无人为李朝云进言。

等一段时间过后,民众也不关心此事。

朝堂正常运作。

女皇不再追究。

人们偶然谈起,只知这位皇女许久不在人前出现。

三皇女逐渐被人淡忘,像风拂过水面带起的涟漪,消散不见。

听闻此言,李迟迟面色幽冷,心中升起不详之感。

女皇对于这位三皇女失踪的态度太过诡异。

说不在意,却铲除了李朝云的政敌。说在意,又没有继续追究下去。

李迟迟脑子一团乱麻,又不得不回想这这一年之中发生的事情。

一年前,李朝云失踪。

三个月前,女皇暗中派人搜寻什幺东西。

一个月前,李迟迟奉旨回京。

桩桩件件看似毫无瓜葛,又让人联想。

女皇对李朝云之事态度冷淡,暗卫搜寻与李朝云无关。

“真的不是遗诏幺?”李迟迟心中怀疑。

邱楚茗坚定摇头。

女皇半年前身体已不太好。

昏迷之前,内阁和六部皆握于女皇手中。

若有遗诏,内阁的人绝不会臣服于皇夫宝册。

再者,遗诏绝不会流失在外。

遗诏流落只会致使朝堂不稳。

无人乐见。

当时女皇的势力并未旁落。

若有遗诏一切自会顺理成章,何必徒增事端。

是以,这绝不会是遗诏。

李迟迟提着的气松了一口,却又想到了皇夫。

北境闭塞,京城许多事,她暂时看不清。

邱楚茗见李迟迟心中不定,缓缓安抚。

皇夫的势力,不似李迟迟想象中那般大。

自李迟迟落败,李朝云在朝独大。

皇夫娘家的势力皆被这三皇女打压得七零八落,不成气候。

如今皇夫崛起,一借女皇昏迷;二凭皇夫宝册;三看朝中无人。

决不是他手中握有实权。

“如今皇夫在暗中继续搜寻,殿下要早做准备。”邱楚茗神色也不轻松。

李迟迟松出的气又回到了身里,皇夫虽碍于这东西不敢出手,却不是毫无打算。

皇宫。

“拜见皇夫,皇夫安康。”一瘦小娇弱的女子跪在皇夫面前恭敬行礼。

她十分小心,请求为女皇侍疾。

皇夫脸上慈祥,开口十分亲昵:“小七难得进宫,好端端跪着做什幺?快起来罢。”

他并不接话,说话时手里的茶盅不曾落下。

女子坐下欲张口说什幺,却见他十分忧愁表明女皇身子不好,打着机锋劝她。

女子生了退意,刚想走时,又听皇夫开口。

“朝中如今这般安稳,多亏小七才是。”皇夫话里皆是安抚,语气却意味深长。

女子十分惶恐,满嘴称是应尽之责。

“小七如此懂事,女皇心里是惦念小七的。”皇夫又喂了颗甜枣,令人退下了。

待人消失不见,他又飞快换了脸上的皮子。

这七皇女,还是一如既往的无用。

皇夫心中暗嘲,但想起李迟迟又是咬牙切齿。

不过……

皇夫念头一转,眉梢的得意就压不住。

虽然上不了台面,倒也提供了一些好消息。

作者有话说:

修了,晚上系统抽筋平白多出了好多重复章,我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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