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戈之舞

谭惠新赶去参加慕名已久的舞蹈家洛蕾娜新工作室的落成典礼。

现场伴奏的古典吉他拨弦声响起,女声的慢拍吟唱随之而来,舞蹈家洛蕾娜身着玫瑰刺绣的红色吊带蕾丝裙,擡头扫视一圈围绕场地而坐的观众,在他们的注视之下,足尖缓起,裙摆随走步摇曳,呈泼墨般的生姿,直至舞伴现身。

男士伸了伸手,整理了一番西装内领,望向并走近洛蕾娜。才发现他们彼此呼吸开始急促,胸口起伏如浪。

往往身体之间尚未触碰时,那一分半分的距离,最为致命。

男方起手悬停空中,缓慢擡起圈住女方背部。女方先是犹豫不决,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接着起手,高扬至空中,下落回归到男方肩膀、后背,额头贴近男方下颌处,像是情侣相拥般停留数秒,接着女方扭动髋部,右脚点滑地面,摆动,男方启步,略微拖拽对方后退滑动,双方开始用足尖对话,叉腿交缠,脚背窸窣摩擦着西裤,似勾引温存,又暧昧得若即若离,缠绵连连。

双方相互挽臂快速旋转之际,女子扬眉娇嗔踮脚后踢像是为逃跑做预备,男子眼神狂热如同野兽追逐猎物,两者之间的一呼一吸,一举一动,将众生红尘男女之间暗里角逐的戏码搬上舞台,

一场舞看下来,谭惠新不自觉的掌心微潮,口干舌燥,好在此处灯光昏暗,众人都被舞池里的探戈男女给牵扯住所有心神,只有身后手持一杯香槟酒,悄然如鬼魅出现的伊云思,不知从何时开始,就已经把他最喜欢的景色给尽收在眼底。

还有什幺比能够暗中观察这样一个女人被引诱却不费任何力气更让人感到愉快的呢?

这是他在心底对她小小的报复,看吧,这是你在危险边缘行走的下场,可你一无所知。

他心态餍足。

等开场舞的最后一个定点亮相姿态结束后,洛蕾娜和舞伴在如雷贯耳的掌声中,鞠身感谢观众。

伊云思走上前去与洛蕾娜打招呼,两人贴面轻声交谈,可伊的眼神却直视望向角落处也正看过来的惠新,光影重重之下,他敏锐的捉到她眼神中的讶异,嘴边不忍扬起,他举着香槟杯对着她的方向,高举示意。

那笑意轻浅,似有若无,仿佛有一股不可抗拒的魔力。

他在等她自己过来。

她愣了一下,不知为何身子似乎是冻结在原地,只过了几秒,便自觉调整起最完美的笑容,走向他。

\"嗨,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遇到你。\"

\"洛蕾娜邀请我来提供餐食,就顺便过来凑个热闹。\"

\"看来你的生意业务做得蛮好。\"

\"不过是朋友们赏脸罢了。\"

伊微笑着怂了怂肩,似乎并不把这样的夸赞当作一回事。

伊云思今日,倒不似上次见面一般随意,换上了剪裁良好却不过分严肃的西装外套,内里是件宝蓝哑光丝绵衬衫,领口敞开,是解开两颗纽扣的长度。惠新无法移眼不去看对方那衬衫上,因胸肌和手臂涨鼓而挤压出来的、微翘起的弧度,以及胸口处出隐隐透露出来,淡的毛发。

惠新心想,噢,这个男人看起来不是那幺的洁净,怎幺说呢,甚至有点,野性。

更别说他身上原该安稳妥帖的木质调香水却奇异般的极蛮极霸道,让人不得安心。

直到洛蕾娜再次凑前来,才将将打断了她这丝秒心悸。

洛蕾娜今天可谓是光彩照人,一身玫瑰红裙加上刚才曼妙至极的探戈开场舞,瞬如火焰点燃全场热情。

\"伊,我还没感谢你今天提供的酒水食物,

大家都赞不绝口。\"

洛蕾娜自然而然的将手搭上伊的肩膀,略显亲昵。

两人即刻停下彼此的眼神,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在消去舞池狂舞后的多巴胺后,这位女舞蹈家猫着腰,略显疲惫停滞,交叉双腿而立,指间夹着一根细薄荷烟,整个人看起来倾斜又风情。

谭惠新主动朝洛蕾娜搭话道:

\"之前在佩斯有幸看过您的演出,非常惊艳,想不到您会在中国开设舞蹈工作室。\"

洛蕾娜脸上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听到谭惠新提及布达佩斯之后,眼里闪过一下,应道:

\"那里确实是个好地方,但是相比起来,我更喜欢这里,我曾经在中国生活八年了,每次离开都觉得自己无法舍弃这里的一切。\"

她突然斜了斜眼,神情古怪的望向伊云思:

\"希伯来人称迦南为流奶与蜜的应许之地,对我来说,这里则是血与蜜的应许之地,伊,你说是吧?\"

伊云思却没听见洛蕾娜说话似的,只是好奇谭惠新之前的经历。

\"佩斯?你说布达佩斯吗?我三年前去欧洲的时候在那里呆过两日。\"

实际上伊云思指的是,他在不清醒状态下,浑浑噩噩游走在某个酒馆或是哪个先锋剧场喝酒鬼混的两日。

惠新微微擡起头来,亮出那张精致小巧却线条削冷的面孔,淡淡说道:

\"是吗?说不定我们见过。\"

话毕,伊云思倒开始在脑海里粗略翻寻,也不是没可能的事,就那幺点大的城市,不过也真是个复古阴郁的城市啊,生得她这般暗黑迷人。

不知为何,一个瘦弱的黑发女孩的形象就这样涌上心头,却又是那幺的模糊,不可捉摸,如烟雾渐散。伊不敢再细想,随口调侃道:要真是如此,我不可能忘记.......

无人应他。

那一晚,惠新有两个新发现,一个是发现就是,她之前心中的疑惑终于得到了解答:他真的不记得她了。

第二个发现就是她原以为洛蕾娜这人艺术家性子,说话没头没脑,直到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在楼道里见那一幕,才晓得洛蕾娜指的是什幺。

于是她脚步匆匆地来,又脚步匆匆地离开,只是这次心怀不可言说的秘密。正走出楼下大厅,厅里的灯坏了,隐约可视的暗景里,身后的男人及时叫住了她。

\"我送你。\"

\"不用了。\"

她没有转身过去,想到这个男人,心里忽的一阵没好气,只是外面正下着磅礴大雨,她又两手空空,只怕是要湿了身子回家了。

\"我知道你刚才在那里。\"

惠新心里惊呼不妙,倒下意识的装傻。

\"在哪里?\"

只听见背后那谁,幽幽窃窃的,叹了一口长气。

\"那是过去的故事了。\"

她知道自己再演下去便撑不住了,只得转过去对着在黑暗处里聚集了一身模糊的身影说道:

\"伊云思,你不欠我什幺。\"

她明白的,男女之间的那点暧昧欢愉不过一时一刻,但其间的辗转纠缠不必为外人道来,她也不想给自己惹上麻烦。

伊云思不是没想过装作无事发生,翌日再找她便是了,何苦给自己挖坑,又为过去的旧情辩解,这素来不是他风格。

那身影慢慢凑近,继而抱住她。

他说:\"我知道,但我总得做点什幺。\"

她无力反抗,只得依依嗅着男人颈间萦绕的淡淡雪松木香,以及他身上残留着的、洛蕾娜身上的玫瑰香气。

...................

回到家后谭惠新见室友没开灯,猫窝在沙发上,在看一部老电影:由吴君如扮演的平凡女招待迷恋上了帅气探戈舞教练刘德华,遂报班学习探戈,同为学员的女二梅艳芳对女一吴君如说跟教练跳舞,跳着跳着,就好像,好像两个人变成一个人,在做那种事。

室友尚未经人事,一脸懵懂地问坐在隔壁的惠新,

\"那种事\"到底是什幺感觉?

惠新想了想,反问室友:荡秋千你玩过吧?

见对方点了点头,她又说:emmmm,就像荡秋千一样,人好像不能完全把握住自己的身体和心,被甩在空中一荡一荡的,忽高忽低,大概就是这样。

她与伊云思的性爱也如同荡秋千一般,心神恍惚,起起伏伏;上至高处时,心脏全绷住,企图尖叫,喉中却发不出一声,下落底处时还不算完,因为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将会在下一个半秒里,被荡升至最高潮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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