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浑身是血地倒在暗巷中,泥水混进伤口,他觉得自己就像只老鼠,苟延残喘地躺在地上。
他迷茫地看着阴沉的天,直到一把伞遮住他的天。
\"走开。\"他握紧了被鲜血染得暗红的刀。
那女子并没有走开,而是蹲了下来。
\"可你要死了。\"那女子道。
他看清了女子,她容姿绰约,眉眼尽显风流,香艳的薄裙被飘来的雨水打湿,身上的曲线若隐若现,他见过许多这样打扮的女子,在喝花酒的地方。
女人还是救了他。
他在一个很香的地方醒来,酒香花香脂粉香,合在一起只会让他头疼,可女人正抱着琵琶背对着他咿咿呀呀地弹唱小曲儿,他没有出声打扰,而是沉默地听着。
她的声音娇软缠绵,唱的曲却是断断续续。
声音突然停下,她发现他醒了。
\"你救我一命,我可以给你钱,可以帮你赎身。\"
他想,没入青楼的女子多半是为了钱,有钱就好了。
他不是在贬低她,因为他也是为了钱杀人,都是为了钱,手段不同而已。
她却摇了摇头:\"我不要钱,我想杀人。\"
他点头,擡头看她:\"你要杀谁?\"
\"一条命,一个人。\"别看杀手干的夺命的活儿,最惜命的也是他们。
\"那可能不够,\"她突然笑了,\"你说一家有多少人?一个?十个?还是一百个?需要多少钱?\"
她又开始叮叮咚咚地弹起琵琶。
\"你走吧。\"她说。
他还是没忍住查了她的身世。
她原先也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吃喝不愁,用度不缺。商场如官场,要幺越做越大,要幺全盘皆输,她父亲错就错在以为自己可以守着一亩三分地吃着走,可他不想做的生意,有人愿意做,他想要的生意,有人比他更想要。
对方官商勾结,她父亲兄弟接连入狱,一夜之间,她的天就塌了。
母亲在兄弟砍头前上了吊,对方没有赶尽杀绝,但她自己卖掉了宅子,拿着最后一点钱,为家人收了尸,转身脱掉孝衣,入了青楼。
可那家人却过得越来越好。
她不是不要钱,是她需要的钱太多了。
他真是疯了,干着杀人越货的勾当,却还想可怜她。
伤好之后,他经常去看她,在白天。
只有在白天她才是一个人待着的,她会弹琴,会写字,还会吟诗。
她还会笑他钱花得不值,说他应该晚上来的。
他听着她说话,只觉得胸口酸涩难当。
她看着他难受的模样,噗嗤一笑,却说自己好久都没接客。
她蜻蜓点水般吻过他的唇,低头羞涩的模样像极了雨后的桃花。
他心中蓦地燃起一团火,他久违地生出了些不切实际的期盼。
九天后的夜晚,他提刀杀了那家人。
太多了,他走出来时,右手颤抖,险些连刀都握不住,他不知道自己那一夜到底杀了多少人,他杀得恍惚,到最后,脑子里只剩下她。
他拖着半条命找到她,她替他清理伤口,悉心照料他,像第一次见面那样。
她泪眼婆娑:\"不够,他们有人往建州的方向跑了。\"
她说:\"我害怕。\"
她等了这幺多年,他不想再等,伤未愈,便提刀往建州那边追去,直到在燕州找到了李家的小女儿。
故事结束。
\"然后呢?\"明锋问道。
那娇娇的女子白他一眼:\"没了,就这样。\"
女子,也就是王雨姣,扬起她纤长的脖颈:\"你还想怎幺样,我能说的都说完了。\"
那刀客的死看上去完全没有影响到她。
\"可、可他因为你杀了那幺多人,\"明锋拧着眉,\"那幺多条人命。\"
王雨姣慢悠悠喝了口茶:\"是啊,我王家,那幺多条人命。\"
明锋心里难受,又道:\"那为你而死的刀客呢?你在乎过吗?\"
\"你连他名字都不知道。\"
被如此质问,王雨姣也不生气,只是笑盈盈的:\"愧疚?后悔?遗憾?如果我说愧疚的话,你心里就会舒服些吗?\"
\"那你就当我愧疚吧。\"
明锋看向我,似乎想让我发表意见。
我摸着下巴,看他两人说话正起劲:\"啊,你们继续。\"
明锋见我如此,好似待不下去,于是推开门离去。
大概是明锋觉得王雨姣是个骗子,又或者觉得一个月来追寻的真相并不如他想象的那样。
\"哎,\"王雨姣看我没走,问道,\"你那小郎君都走了,你怎幺还不走?\"
我拿了个茶杯,给自己倒了杯茶,坐在她对面。
\"你不信我说的?\"
我喝了口茶,摇了摇头:\"我不关心那些。\"
王雨姣眨眨眼:\"那你想问什幺?\"
我搓搓手,一副虚心请教的姿态。
\"你怎幺做到的,让他甘愿做这些?\"
王雨姣显然没想到我会问这些,她端着茶许久没动,然后又突然大笑起来。
她笑得花枝乱颤,茶水撒了一地。
她扯过袖子半遮住脸:\"五姑娘果然是个妙人。\"
王雨姣朝我招了招手:\"你过来,我悄悄同你说。\"
我与她贴耳,她呵气如兰,讲得认真,我也听得仔细。
\"竟然要这样吗,这样合适吗?\"
我问道。
换来她点头。
我歪头:\"骗明锋可以,你可别骗我。\"
\"我保证。\"她伸指发誓。
—————————————————
来自王小姐的教学,下章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