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往嘴里塞柚子,很甜,汁水充沛。
她脑子里想着要怎幺开始这场谈话,于是先递了一片剥好的柚子肉给陈修屹,语气真诚,“甜的。”
女孩儿的腮帮被果肉塞得鼓鼓的,像一只小松鼠。
陈修屹抓着她伸过来的手,把人一把带进怀里环住。
像过去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昭昭慌得伸手推拒,“阿屹,你别——”
“姐,我有点累。”
少年温热的吐息喷薄在耳际,激起女孩儿细微的颤栗。
昭昭还未说出口的拒绝被这句“有点累”堵在了喉咙里。
见她犹豫,陈修屹立刻低头去咬她手里拿着的柚子肉,像是不经意又像是故意,唇齿濡湿了女孩儿的手指。
“阿屹!”
女孩儿斥责的声音是轻的,连擡头瞪他的眼神里也是心疼和不忍的。
少年的骨骼宽大坚硬,可怀里搂着的这个却无一处不是娇小柔软。
少女的手被骨节分明的大掌一下下捏着,仿若无骨。
这样的对比让陈修屹心里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明明吃着同样的饭,喝着同样的水,呼吸着同样的空气,一起长大,他都长高长大了,陈昭昭怎幺还像小时候一样小一样软。
明明小时候什幺零嘴最后都喂进她嘴里了。
他被自己的想法逗笑,“姐,你怎幺总长不大?”
“坐在我腿上还跟个小孩似的。”
“明明是你太高了。我根本不矮。”
昭昭红着脸反驳。
紧张的气氛因为这段没头没脑的对话变得轻松起来。
也许是因为这些话令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小时候;也许是少年从不轻易的示弱,却在她耳边吐出的这一句累;又也许是和弟弟的亲昵早就成为根植于她血骨的本能。
就算脑子里知道不应该了,但昭昭总是身体先于大脑一步做出反应,紧张的神经总是在下一秒轻易松懈下来,乖巧地承受少年的亲密,也忘掉他的兽性和侵略。
陈修屹努力收敛起心中想要占有的汹涌欲望,垂眸淡淡看着她,面容疏懒,嘴角含着似有若无的浅笑。
这样子看着比酒桌上倒是柔和了许多。
然而这看似毫无攻击性的表象背后,实则是少年类似于野兽般的蛰伏。恐怖的冷静与耐心。
但无论如何,这都让昭昭放松下来。
她的手指轻点在他薄削的下巴上,说起另一件她认为更重要的事,“阿屹,很累的话,你不要去了好不好?”
“嗯?”
“我…我也可以去赚钱……阿屹你不用这幺辛苦的,你这样我会很难过。”
“陈昭昭,我说你长不大你还不服气。”
他真的笑起来,胸膛也微微震动着,“你拿什幺赚钱啊?去外面打工都要暂住证。”
昭昭怔愣,阿屹话里对形势的了然让她想起班里同学讨论去广东打工的对话——“我嫂子进厂还得先交钱。每天呆在那个粉尘满天的环境,吃馒头能配一包榨菜都已经算好了。一个月这里扣那里扣,扣到最后才两百块钱,连厂里的介绍费都还不上。”
“姐,你知道从医院回来下雨的路上我在想什幺吗?”
“我想,我要有辆车,不让你再淋雨了。”
“可是…”昭昭的眼睛红了,声音变得很大,像是赌气,“我…我不要你这幺辛苦……”
陈修屹低头吻去她颊畔的泪。
其实陈昭昭这样子是有些任性的,总是以关心的名义提出要求却又不给解决的办法。
她不想,就任性地不准,简直像小孩耍赖皮。
陈修屹很为难,但,也很喜欢。
昭昭抱着他大哭起来。
陈修屹连哄带骗好容易才把人拐上了床准备睡觉。
陈昭昭一心准备的正式谈话变成了被窝里单纯的拥抱。
她忿忿不平地对着陈修屹骂完鳄鱼人渣败类之后,心满意足的睡过去。
她想,真好,跳过了那些尴尬,她和阿屹好像又像以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