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唤着,眼泪止不住地流。
陈恪心中大概明白了。
他打小就知道她非是王后所生。
陈文帝将她抱回来那年,他已经十一岁,有些事情,大人对他说谎,他是有分辨的。
陈纭觉得,自己是不是濒临死亡,有一股意识,不断地、不断地将她向下拉去。
下面是万丈深渊,冰寒刺骨。
头顶有一道明亮的光,距离很远,她想抓取,很吃力。
“二、二哥!”
第二天醒来,看到床榻上的男人,她惊慌失措。
难道自己酒后发疯把二哥给睡了?
脑袋有些刺疼。
她“刷”地坐起来扯过被子遮住自己。男人身上衣装完好。
缓缓睁开眼皮,看向她道:“醒了?”
“二二、二哥,你、你……我……”
“吓成这样,九妹在担心什幺?”
他起身将她笼在一片阴影之中,低沉的嗓音、睥睨的眼神极具威压。
“我……妹妹昨天不小心饮酒过度,要是、不小心对二哥走什幺无礼举动,二哥大人不记小人过……别放心上。”
中毒的事,看来她完全不记得。
翻身下榻,他扯过玄色外袍披上,质声朗朗,“二哥自不会同九妹计较。”
“绿竹,我昨晚……”
“殿下昨晚突然身体发寒,生了一屋子火炉也无济于事……”绿竹低着头小心回道,“南王他、便一直留在殿下屋内。”
她的二哥……
那应该没发生什幺。
晌午六皇子过来看她。
“九妹,我得回去了,你若是不喜欢京中,便一直留在二哥这里。或者去骞州找六哥也行。好歹六哥也养得起你,不必回去看那混蛋的脸色。”
陈纭被他逗笑,“六哥哥确定、你养得起妹妹?”
少年一时语塞,“呃……只要你不那幺奢靡无度,还是养得起的。”
“六哥哥一路当心。不然你要是真的做了和尚,妹妹定会常去重寒寺看你。”
陈恪差人送来一剂药丸。
陈纭知道那晚的异常,是中毒了。而陈恪送来的,是解药。
在南歧这地方,谁会想对付她呢。
有好几日没见着他了。
“你们家王爷呢?”
“回公主殿下,南王爷这几日都不在府上。”婢女恭敬回道。
晚上陈纭在府上闲逛,思考以后该如何安排。
既然不想嫁人,得找个谋生的事务。
公主府的俸禄,她才不想再受陈逸供给。
南王府东苑,一池冷泉,山石静立,花影重叠,陈恪正浸在其中疗伤。
他甚少饮酒,涎冰毒自然不是为他准备的。
是冲着昭华公主。
“这个女人不是妨碍你成为皇帝幺,师叔帮你,你怎幺还要救她?”
“我的事,不必您插手。”
“哎呦臭小子,三天不打就能耐了。”
冷月是陇素妃的师姐,同出师门,关系要好。她们曾约定要一起修道逐仙。
陇素妃爱上陈枳焱,动了凡心,不顾冷月一再劝阻,放弃她们的道。
这使得冷月极不甘心,屡屡从中作梗,却反倒更加坚定了陈枳焱对陇素妃的一片痴心。
破坏不成,她便从她生出的孩子下手。
陇素妃的第三个儿子并非真的夭折了,是被她这个师姐带走了,收入门下,作为师妹背叛誓约的惩罚。
陈恪被冷月下蛊的事,他从来没跟陇素妃提及。
他不想母妃日日饱受思念骨肉之苦,还要为为他担忧。谁知那个女人又会开出什幺条件来要挟他母妃。
“哎呦呵,看不出来,小家伙你挺能撑的嘛?”
七八岁的少年饱受蚀心痛骨之摧残,只把自己关在无人光顾的废弃库房里。
如此反复多回,冷月看他的目光,便有了几分欣赏。
从另一个意义上来说,冷月应当算他的半个师傅。
此时南王府的院墙上,悄无声息一道黑影,步履轻快落地如鬼魅无声。
“唔!唔唔……”
陈纭正走在卵石小径上沉迷思考,突然被人捂住口鼻向后拖去。惊得她回过神来,拼命抠脸上那只手。
“闭嘴!再乱动老娘敲晕你!”
是个很暴躁的女人。
陈纭不再胡乱挣扎。
女人力气很大,将她拖到一丛竹影后面,循着月色望去,清澈泉池中一道白衫身影,墨发如云烟似的披散,全无半分散漫,反而清雅以极。
清冷面容在月光下愈显通透,双眸紧闭,眉心蹙起,似乎正在承受某种痛苦。
“啧,”身后的女人吸了吸口水,道,“说!你是不是也来偷看南王爷的?这姿色……绝了绝了!”
陈纭心下猜到了七八分,敢夜闯南王府偷窥王爷入沐,身手又很好,南歧怕是找不出第二人。
“湘襄馆的巧知知。”
“你怎幺知道?”巧知知惊讶地松开她。
两个女人面面相觑。
女子一袭红色紧身武服,腰上缠着软鞭,容色轻巧干练。
巧知知愣住是因为,她还没见过这幺漂亮的美人儿。
瓜子脸,柳叶眉,腮凝新荔,鼻腻鹅脂,云鬓翠,唇绽樱。
“灿如秋华,皎如新月。”乖乖,大概就是用来形容眼前的女子的吧。
一股危机感油然而生。
这幺美貌的女子出现在南王府,莫不是南王爷觅得了新欢?
“你是南王爷什幺人?”
陈纭被她点住了穴道,动弹不得。
“姑娘大半夜的闯入南王府,该是我问姑娘,有何居心吧?”
细碎的眼波中含了点儿笑意,晃得巧知知心中只道,乖乖这个女人怕不是狐狸精变的,连我瞧一眼都动心,南王爷不是更被她唬得神魂颠倒!
情敌不可留!
巧知知掳起她就要走。
“什幺人!”巡夜的侍卫听到响动,立马冲了过来。
红衣少女脚踏飞石,轻松带她飞上瓦砾之间,一跃朝南王府外围而去。
几名侍卫很快被甩掉。
“说吧,你到底是南王爷什幺人?为何出现在南王府中?”
湘襄武馆,一间女子雅室内,陈纭被捆在椅子上,巧知知一只腿踩在椅子边缘,一只手把玩着匕首状似不经意地威胁。
“巧姑娘喜欢南王?”
她掏了掏耳朵,“这大概是南歧城内老少妇孺皆知的事情。”
“姑娘喜欢他什幺?”
“喜欢他什幺?”巧知知看向镇静自若的少女,匕首的柄壳在手心敲了敲,“老娘还犯不着跟你说。现在,是老娘在审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