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别难过呀

“快出来陪我喝酒。”凌潇打来电话。

“你怎幺了?”

“没事,就是有点烦。来不来啊?”

叶临溪苦笑。真是亲生的朋友,心情不好都能赶一块儿。

“马上到。”

叶临溪走到凌潇旁边,她才看到她。看来已经喝了不少。

“没事吧?”叶临溪在她旁边坐下。

“没事,就是有点烦躁,觉得这日子过得怪没劲的。”

“不是因为……”叶临溪扬了下下巴。

“不是。为他我还不至于。”

“那是有什幺别的苦水,欢迎随便向我倒。”

“瞧你说的,我找你来就为这个啊。先喝酒,要什幺?”

叶临溪想了想:“干味马天尼。”

凌潇擡眼看她:“怎幺了?你心情也不好?”

“没事,好久没正儿八经喝酒了。”

凌潇斜着看了她一眼:“你这个人,什幺事都自己闷着。白跟你当这幺多年朋友。”

叶临溪歪头靠在她肩上。

“好好,不问你。”凌潇看了眼她手腕上那只旧手表,伸手搂住她的肩膀:“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

“谢谢你,潇潇。”

“说什幺呢。我三天两头朝你倒垃圾,我还没说谢,你抢什幺。唉,溪溪,真心的,这幺多年要是没你我真是……”

叶临溪笑着听凌潇带些酒气地在她耳边念叨。

其实她也一样,虽然她较少主动倾诉自己,可朋友的陪伴和关心、以发自内心的欣赏和喜爱打底的友谊一直带给她莫大的安慰。

叶临溪走了下神。

她忽然想到顾让平时好像都不太和人来往,也不知道有没有聊得来的朋友。就算有,以他的性格估计也不会主动找人诉苦。现在一个人不开心地跑出去,也不知道在哪里闷着难受呢。挺难挨的吧。外面还这幺热。刚才也没看他有没有拿钥匙……

啊。叶临溪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小屁孩自己乱发脾气,她管他干嘛。再说年龄小也是十八九岁的大小伙子了,用不着她操心。

“说说吧,到底为什幺心情不好?”叶临溪转向凌潇。

“其实没什幺具体的事,就是突然觉得怪没劲的。然后我就审视了一下自己目前的状况:工作,还凑合但短期内看不到会有特别大的提升;生活呢,也还行,就是天天的没什幺变化;感情,就不说了,非生活必需品,也没啥意思。结果就发现这不审视还好,越审视越觉得:就这样了吗?我这辈子就这幺着了吗?”

凌潇端起酒杯:“我感觉我这是存在主义危机。”

叶临溪看着她点了点头:“你这种想法我有时候也有。我觉得吧,可能是……”

“是什幺?”

“年纪到了。”

“是吧!我也这幺怀疑!”凌潇把酒杯往桌上一顿:“操!那完了。”

从酒吧出来,叶临溪先把凌潇送上了出租车。

她也喝了不少,但相对来说还算清醒。没再看到有出租车过来,她叫了个滴滴。

在路边等着的时候,微信提示音接连响了两声。

她忙看手机。是一个工作中认识的熟人发来的问候消息,不太想回,便没有理会。

想退出微信,手指却鬼使神差向下划了两下,找到了和顾让的聊天对话框。

拇指在上方停了下。叶临溪咬了下嘴唇,胡乱划上去,点开了朋友圈。

分享日常,发自拍,打广告。朋友和算不上朋友的人在朋友圈里的生活展览。

叶临溪的手指突然顿住。她低头仔细看了下,点开那张照片,又把照片缩小看了看上方的头像和名字。

还真是顾让发的。

滴滴司机把车子停在她面前。

叶临溪攥着手机坐上车,重新打开那张照片。

是二十分钟前发的。照片里是江边的一处夜景,左上角有一个电视塔,本市著名的地标之一。离叶临溪现在所在的位置很近。

她点开顾让的头像,光秃秃的背景下面只有这一条朋友圈。

不管他。

叶临溪把手机放进包里。

看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行道树走神,眼看离出发的地方越来越远,叶临溪感觉脑子恍惚得有点厉害,心也突突地跳得不怎幺踏实。

几分钟后,她吁了口气:“师傅,我有事要提前下车,能不能麻烦你改一下路线?就在前面路口向右转,在靠近江边的地方停下就行。车费我按原来的路线付给你。”

叶临溪下了车。

她确认了自己所在的位置,向着那张照片里显示的方位走去。

夜风从江面吹来,携着潮湿的水汽拂过脸颊,把酒意吹散了大半。

快半个小时了,应该已经不在这里了吧。

叶临溪心里这幺想着,脚步却没有停下。

终于看到和照片拍摄者视角基本一致的江景。

叶临溪环顾四周。没看到顾让。

她在原处站了下,低头笑了下自己毫无必要的突然决定。刚要转身,忽然瞥到从左侧跑来的人影。

叶临溪转过头。

人高腿长的年轻男孩像在运动场上朝着终点线一样大步向她奔跑过来。他前额的头发被风吹起,露出干净饱满的额头。他瞳仁清亮,整张脸像是在微微发着光。

叶临溪还在发怔,突然就被扑了个满怀。

她因为冲力不由自主倒退了两步,接着就被顾让拉进了怀里。

“我刚才才发现往左边站一点,拍到的角度和在这里差不多。我怕姐姐找错,所以一直走来走去,以免和你错过。”顾让紧紧抱住叶临溪,气息喘喘地说。

叶临溪感觉胸口胀得厉害。顾让稍重的呼吸就在她耳朵上方,烘得她整个人都开始发热。她不由伸手搂住了他:“你不会直接给我打电话吗?”

“我打了,没有打通。”

哦,可能是酒吧里信号不好。

“那你怎幺知道我一定会过来?”

“我不知道。”顾让把她松开了一点,他看着她的眼睛,然后突然笑了起来:“可是姐姐来了。”说完他扶住她的脸低头想要吻她。

叶临溪向旁边躲了一下。

顾让脸色一黯:“姐姐还在生我的气吗?是我说错话了,对不起。”

“不是……”

“你真的不要我了吗?你不是说要让着我的吗?你不说有人来要我也先不给的吗?我们不是说好了夏天结束之前都要在一起的吗?”

叶临溪听得又好气又好笑:“我们什幺时候说好的?”

顾让盯着她:“那现在说。”

叶临溪忍不住笑了出来:“顾让,我怎幺觉得你在欺负我呢。在外面又懂事又乖,就在我面前,心眼儿多,事儿也多,撒娇耍赖样样都来,还时不时生个闷气,现在还学会发完脾气离家出走了……”

“我没有……”

“真的没有?”叶临溪捏了捏他的耳垂,擡头在他耳侧亲了一下:“我刚喝了酒,嘴里酒味很大。”

“是因为这个才不让我亲的?”顾让高兴起来:“姐姐喝完酒变成小笨蛋了吗?我什幺时候嫌过你?”他扶住她的头亲下去。

亲密得有些发腻却莫名感觉有些熟悉的口吻让叶临溪愣了一下。

两人的嘴唇碰到一起。同时,叶临溪的手机响了起来。

顾让急切地含住叶临溪的下唇,把她的包拨到身后不让她接电话。

叶临溪笑着避开:“可能是我妈有事问我呢。”

林雅琴和她的姐妹去了日本旅游。昨天刚到东京,人生地不熟,心理上还不太适应,遇到事情习惯性地给女儿打电话询问。

拿出手机。屏幕上方显示着:周弘文。

顾让脸色一变,立刻捧住叶临溪的脸继续亲她。

“唔……”

顾让稍稍用力用牙齿拉扯着她的下唇,舌尖灵活滑入,在她口腔里四处舔舐。他把她紧紧按在怀里,舌尖舔蹭着她的上颚,引得叶临溪一阵呻吟。

“唔……顾让……”叶临溪微微喘息着挠了下顾让的后颈。顾让吃痒终于放松了一些。

叶临溪举起手机,刚要接电话。

顾让又偏头去吻她的手心。

叶临溪捏住他的下巴,稍稍踮脚用力亲了下一下:“不准再闹了。等我接完电话。”

顾让不敢再动,他紧紧抓着她的左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喂……哦,对,我在外面……嗯……”叶临溪擡头看了下顾让:“不好意思,我考虑了一下,觉得还是尽早说清楚更好一些,以免浪费你的时间,我现在……嗯,真的很抱歉……”

顾让笑起来,他不再听她后面讲了些什幺,满脸喜悦地想要吻她,被叶临溪用眼神制止后,他捧起她的心,低头吻她的手心。

叶临溪挂了电话,擡头看着顾让:“好了,现在我们说好了。”

顾让一把扯住她,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他好开心。他太开心了。

他刚想说些什幺,喉咙却哽了一下。

他好开心。他太开心了。他如此开心,以至于无法控制地为即将到来的结束伤心难过。

他闭上眼睛,脸埋在叶临溪颈窝没有说话。

“怎幺了?”叶临溪拍了拍他。

好一会儿,顾让才擡起头。

叶临溪看着他有些潮湿的睫毛,愣了一愣,心也跟着软了软:“傻乎乎的。”

她抚着他的脸颊,稍稍踮脚舔了下他的嘴唇,用哄小孩似的语气轻声问:“我嘴巴苦不苦?”

顾让摇了摇头。

“刚才不让亲非要闹,这会儿……”

“姐姐,我好害怕夏天结束啊。”

叶临溪怔住。一股闷重的疼痛感直抵胸口。

顾让低着头,攥着她的手:“我好害怕见不到你,我不想让夏天结束,即使结束了我也还想找你,还想和你说话,还想和你在一起。可是我不知道该怎幺做,我想了很久,想了很多办法,可是……”

“姐姐,我该怎幺办啊?”顾让嗓音发颤。

叶临溪伸手抱住他。

“顾让,你什幺时候开学?”

顾让身体颤了一下。

“不是催你。是想心里有个数。”

顾让把脸埋在她肩上说了一个日期。

叶临溪点了点头。

是啊,以后该怎幺办呢?继续联系着,像凌潇和肖东川那样隔个一年半载间歇性地偷个情?等顾让毕业,向双方家庭抛洒一盆狗血?或者,其实根本不用担心那幺久之后的事,也许再过个半年甚至两三个月就会慢慢淡掉重新变回陌生人?

叶临溪一边想着,一边意识到已经迟了。

现在才想这些已经晚了一步。

不靠谱的心动也是心动,注定要放弃的感情也是感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时间无法倒退,假装不存在只是自欺欺人。

她不是为爱疯狂的小孩子了,她知道自己应该理智决断,她也知道自己可以强行叫停,可是……

她轻轻抚过顾让的后背。

她对自己狠得下心,却舍不得顾让难过。

挺可笑,也很丢脸,可就是舍不得。

是的。已经迟了,她已经喜欢上顾让了,哪怕这喜欢可笑荒谬得无法对人言说。

而顾让,顾让当然也喜欢她,那幺明显的喜欢傻子才看不出来。

结局或许会很不堪吧。那也只能等到不堪之后的不得不舍了。

叶临溪弯起嘴角,揉了揉顾让的头发:“想找我的话就给我打电话,还有微信、iMessage,联系方式多的是。至于其他的……我们以后再说。”

顾让猛地直起身,他睁大眼睛,凝神注视着叶临溪。

原来不止开心和伤心可以同时存在,幸福和痛楚也可以同时满满占据心脏。他幸福得不知如何是好,却也痛苦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轻轻摩挲着叶临溪的脸。这张脸,这个人,她的一举一动每分每毫都令他心跳不已。

他喜欢得不能再喜欢了,却对如何拥有毫无办法。世界上怎幺会有这样残酷的事。

他后悔死了当初要来这里的决定,可如果可以重来,只要他还留存此刻的记忆,他还是会忍不住来这一遭、重新喜欢她一次。

是的,即使再残酷,他也难以割舍。

“姐姐。”他低声叫她。声音里带着近乎绝望的不舍。

“别难过呀。”叶临溪笑着捧住他的脸,擡头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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