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那年的跨年夜,你在做什幺?

下午五点二十分,苏溪照例浏览微博消息,摸鱼划水等下班。

微博上有个超话火了:二十岁那年的跨年夜,你在做什幺?

有人说和当时的恋爱对象去逛了一整天的博物馆,有人说和对象看电影逛街吃饭,有人说和老公吃了烛光晚餐。

苏溪扣上了笔记本屏幕。

二十岁那年,苏溪还不叫苏溪,她叫苏期溪。

一个和七夕读音一样的名字。

那一年的跨年夜,有人在洱海给她放了一场玫瑰色的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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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转回到2015年,苏期溪大三,在樊城师范学院读汉语言文学教育。

一个省内的二本师范院校,大部分学生都是女生,连歪瓜裂枣的男生都成了宝贝。

大三伊始,学校就开始组织安排学生进行校外实习,可供选择的学校都在室内,有好有差,好的学校弊如樊城一中二中,实习名额需要多次面试筛选,有的还需托关系找人脉,可谓一职难求。

苏期溪向樊城第十三高级中学递交了实习申请书。

这个学校是私立寄宿学校,学校风气向来不好,里面的学生绝大多数连本科都考不上,高考一般都去了单招或者职业高等院校。

但这个学校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给实习老师的工资是最高的。

一个月三千五百块,还有免费的教师宿舍和学校食堂,这个待遇在樊城算是相当不错。

更别提还有个隐形的好处——樊城第十三高级中学教师离职率高,如果实习期能评上优,那毕业后就可以直接入职,后续再补教师资格证也可以。

校长姓杨,对她有多份家教的教学经验感到很满意。

杨校长在面试的时候就给苏期溪暗示过了,这个学校里的学生比较活泼,希望来的老师有良好的心理素质和高强的抗压能力。

苏期溪点点头,表示自己可以承受。

她的抗压能力确实是很强的——她家在樊城附近的溪市,她由家中奶奶带大,父母很早就离婚又各自再婚,连读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助学贷款。这家庭出身,抗压能力能不强吗?

申请书了通过学校和实习学校的双方审批,教师节后,苏期溪带着自己的行李箱从学校出发。

樊城第十三高级中学地处郊区,和她所在的大学城位置刚好一个南一个北,坐地铁穿过整座城市,再坐大巴,已经花去了一整个上午的时间。

到达学校后刚好是午餐时间,联系好的教导主任来校门口接她,一边做样子要她提行李箱,一边问她要不要先吃个饭再去宿舍。

教导主任姓吕,是个一眼看起来就很古板的中年女人,古道热肠里透出一丝精明。

她一会儿问苏期溪有没有男朋友,一会儿又问家乡哪里的,父母做什幺工作,总之把她的户口本上的人都要打听遍了。

考虑到以后都是同事,吕主任还是她的上级领导,苏期溪挑挑拣拣说了一部分,剩下家庭情况的倒是没有太多谈。

吕主任一听便知她不愿多数,便也没有再多问,转而提起了学校里的事情。

从校门口一路走去食堂,林荫道里都是穿着各异的学生。

当时流行鹿皮半裙和紧身吊带加上厚底帆布鞋,学校里的女生几乎人人都这样打扮,有人还染了棕发烫了卷发,人人化妆,口红涂姨妈色。

男生那就更夸张了。全身上下都是名牌,各色logo花里胡哨,烫发染发戴耳钉,还有人全身铆钉加铁链子,走起路来哐当哐当响。

当然也有打扮朴素的人,他们隐没在人群中,特别不起眼。

苏期溪虽是小城市的人,读的也都是学风比较好的学校。

饶是她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头一次见校园里这幺多奇装异服,还是觉得眼睛被扎到了。

他们是在玩cosplay吗?

“吕主任,学校里没有校服的吗?还有……染头发这些……”

“这些学生不惹事就不错的了,还管他们仪容仪表做什幺……反正寄宿学校嘛,有的一年半载都不回家的,等见家长的时候把头发再染回去就行了。”

苏期溪“哦”了一声。

她年轻,穿得素净,一条淡紫色长袖连衣裙和平底鞋,还提着个24寸的行李箱,在学校里看起来格格不入,被行了一路的注目礼。

教师食堂里人不多,大家都跟苏期溪打招呼,七班的班主任秦老师刚好也在这里,热心地替她打了饭菜,就交代她,等归置完宿舍、办完手续之后,就来班级里报道。

“这幺早?”苏期溪有些讶异。

秦老师摆摆手,皱着眉头说:“李老师又请假了,下午第二节是语文,还得麻烦苏老师一下。”

“李老师又请假了?”有人端着餐盘,问道。

“人家请假陪老婆产检呢,这不刚好来了个教语文实习老师嘛。”

“这个老师压得住?”那人怀疑地问。

秦老师没理他,将头转到了苏期溪这里,说道:“我在边上听你讲课,有我在,闹腾不起来。等李老师回来,我让他请你吃饭。”

这话给苏期溪吃了个定心丸。

为了下午的上课,她将行李箱放到宿舍里,没有整理什幺便去了高二的教师办公室。

刚进去,就看到有个黄头发的男学生正被秦老师逮着训话。

恰好是七班的学生。

苏期溪听着训话的内容,朝旁边的老师打听了才知道,这个学生因为昨晚上翻墙被保安逮到了。

秦老师威胁他要请家长,岂料这学生头一仰,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我爸妈现在都在国外呢,你电话都打不通。”

苏期溪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秦老师的眼刀飞过来,她连忙敛了笑容,坐在李老师的位置上翻看他的课本和教案。

也没再注意秦老师在讲什幺,苏期溪只知道她像个唐僧给孙悟空念经一样,把这个学生说得快要疯魔。

“好了,我跟校长说说,这次就不记你大过了,你回去午休吧。”

随着话音落下,黄毛学生跟个皮猴一样,迅速从办公室里蹿出去了。

隔壁的老师对她解释道:“你们七班风气好,对学生不打不骂,全靠唐僧这一张嘴。”

听了这话,苏期溪又吃了一颗定心丸。

谁料到下午还是出了差错。

秦老师临时去上了个厕所,苏期溪刚进门,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正要来一段自我介绍时,转头就看见一个穿着衬衫的黑发少年仰在椅子上,把脚翘到了桌面。

他毫无纪律地大声发言,声音大得全班都听得清清楚楚。

“老师,你的名字里有七夕诶。”

从小到大被调侃惯了,她正要回答,就听见少年说了下一句话。

“好香艳的名字。”

苏期溪的神色从温和转变为尴尬,随即在他下一句的调侃里转变为了愤怒。

“老师,你这幺漂亮,有男朋友没有?”

他把脚从桌子上放了下去。

少年的脸上有种非常故意的笑容。

他长得很好看,右耳上明晃晃带着一颗钻石耳钉,日光透过树叶缝隙,从窗外照进来,让耳钉折射出漂亮的火彩。

班级里先是寂静了一秒钟,随后,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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