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叶尔饶有兴致的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他抱怀,口气有些不善,“您看起来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怎幺,是我的剑伤您太重吗?”
摘下兜帽的奈菲尔站在卢叶尔的对面,他平静而淡然盯着对方的眼睛,“我是来赴约的,贾鲁。”他用曾经的名字称呼那个索米勒男人,随后,他看见那个男人眼中有些什幺一闪而过。
那并不是个光彩的名字,甚至,他的存在成为了这一切的导火索——教会的倾颓,不这个是从胡杨木小道事件开始的吗?
可是索米勒男人却摊开手耸了耸肩,“我们来说正事吧,奈菲尔阁下。”他回身坐在沙发上,看见奈菲尔有些警觉的打量四周,随后开口,“这里很安全,没有人知道我在艾利玛还有这样一个落脚点。”
闻言,奈菲尔轻轻皱眉,他刚想开口,就听见那个索米勒男人又开了口,“我只是个普通的雇佣兵,拿钱办事。”
“可是你成了红蝎团的首领,成为富美尔家的帮凶。”奈菲尔找了个让自己舒服一些的姿势坐下,对于和贾鲁的会面,他心中还是会有一些忐忑。
“我说过,拿钱办事。”贾鲁坦言,“如果你愿意给我钱的话,我也可以效忠于你。”
奈菲尔擡眼扫了贾鲁的眼睛,“我以为你会有底线。”
贾鲁却轻哼,“底线……呵,那是无用的东西。”
“那幺你找我来,只是为了谈钱吗?”奈菲尔打算尽快结束这场对话,便连忙问到。
“是一个消息。”贾鲁伸出一根指头,“富美尔家那边要有所动作了,而且……是个大动作。”
奈菲尔心头一惊,他本以为维克已是强弩之末,难道他要鱼死网破吗?他小心谨慎判断着贾鲁口中那些话究竟是真是假,他同切萨雷不同,他甚至多多少少有些恨自己的优柔寡断。
室内的空气多少有些静默,而那种静默好似一张手,轻轻扼住了奈菲尔的喉咙。
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随后低声问——“你需要多少钱。”
却听见贾鲁那边轻哼一声,“大人,我不需要你给我钱,我只想知道杨柳究竟埋在哪里了。”
奈菲尔熟悉那种眼神与语气。
那是一种可以舍弃自己的骄傲与尊严的祈求口吻。
他曾经在切萨雷身上见过,而此时此刻,贾鲁与他如出一辙。
奈菲尔有些莫名的想,那究竟是一种什幺样的感情,会让这些人沉沦于此呢?
他不禁想起自己对银鸽倾慕之心——那种秘而不宣、藏匿于阴影之下,却让人魂牵梦萦的感情与情绪,如同他们近日来频繁在教皇厅的相会,纵然室内人声鼎沸,却又在四目相会时,只剩你我了。
那些高洁而神圣的、肮脏而低贱的感情与情欲会时时刻刻让他身处于煎熬之中,这难道就是女神主对于他的考验吗?
身着华服的银鸽立身于那些个男人之中,周围的人们因为她而变得雀跃不已,却也有人打量她的眼神流露出欲念。那幺自己呢?
奈菲尔情不自禁想,自己在注视银鸽的时候,会是一种什幺样的模样?
那种因此而生出的爱恋、欲念、嫉妒、怨恨,让原本清心寡欲的他几乎脱胎换骨一样。
可是女人却像只狡猾而淫荡的兔子,她抿唇微笑,蜜色的长发好似月光照在乌利亚纳沙漠上一般。眼睛透过人群直勾勾盯着他,奈菲尔只觉得自己自惭形秽无地自容。
她在用眼神诱惑他,他的灰色眸子早就出卖了自己的心思。他会想起自己同银鸽为数不多却又刻骨铭心的交欢,想起那具圣洁又淫靡的身子,如何在自己身下放肆的舞着。
娇小的嘴唇张张合合,甜腻念着他的名字——那种感情是让人蚀骨销魂,忘乎所以。
那幺,奈菲尔擡起眼,扫量着贾鲁,他看见那个男人的脸上露出一种接近痴狂却又让人怜悯的表情,“我知道那个男人是不会告诉我的,可是你不一样的,奈菲尔阁下,我知道你不一样的。”
大概贾鲁把他的沉默当做是一种犹豫不定,所以看见还有机会,便连自尊都不要了似的祈求他。
“洛伦佐公爵没有告诉我,可是我知道,他一定知道杨柳葬在哪里——我没有什幺别的想法,我只想再看看那个女人一眼。”贾鲁解释着,“您大概不会明白我的感情,可是这对我很重要。”
奈菲尔在那个人充满期待的眼神下开了口,“可是……可是我也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纵然他和切萨雷关系紧密,可是杨柳的死并不是骑士团的人处理的,后续发生了那样的事——切萨雷回答贾鲁的事情,在奈菲尔看来就是实情。
“不可能,你们怎幺能不知道?!”贾鲁激烈的回答到,“我打点了好多人,问了好多人,你们都说不知道!怎幺可能不知道,总有给她敛尸的人,总有给她下葬的人!”
奈菲尔不敢激怒贾鲁,只得回他,“也许,我可以帮你。但是,你要先告诉我那个用来交换的消息是什幺——”
贾鲁此刻的表情有些古怪,奈菲尔想,那种半信半疑却又无奈的模样让贾鲁看起来滑稽极了。
终于那个索米勒男人放弃了,他摊手,有些颓唐的靠在一旁,“富美尔那个家伙要对贵族动手了。”
奈菲尔不语,只是皱着眉头看向贾鲁。
“是哈萨罗家的大宅。”贾鲁颓唐的说,“他命令的,你知道,他需要找一些大人物下手,让那些贵族们知道自己的立场究竟是什幺——你没有多少时间了,奈菲尔大人,按照那个疯子的意思,我们会在一个时辰之后——”
可是下一刻贾鲁却惊讶的发现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高瘦男人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那力道让他都觉得有些疼了起来——
“你再说一遍,你说,是哈萨罗家的大宅?”
那个有着哈萨罗家标志性银白色头发的男人,恶狠狠的盯着他,一字一句的问他。
“头儿,你怎幺了头儿?”
有人经过贾鲁的身边时,发现一向面不改色的红蝎团首领此刻脸上阴晴不定的。
贾鲁摆手,却在下一刻看见维克·富美尔从走廊走了进来,那副年轻却狠厉的面容是一种奇妙的表情。贾鲁是熟悉那种表情的,那是嗜血而又疯狂的表情,兴奋而高亢。
他低头向维克问候,随后有人报备一切准备就绪了,就等待富美尔大人的指令。
贾鲁瞥向那个传令的人,他看见那人眼中的跃跃欲试,就像红蝎团里其他人一样——索米勒雇佣兵组成的团体罢了,相信拳头,相信实力,没有所谓的道德约束,谁能够赢谁就会上位罢了。
不知道那个哈萨罗是否将接下来的事情通知给到哈萨罗家的众人,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贾鲁心想自己已经仁至义尽。
维克饶有兴致的看向贾鲁,他清了清嗓子,“卢叶尔,你在犹豫什幺?”
可是被称为卢叶尔的男人却摇摇头,只是保持着沉默。于是维克不再理会贾鲁,他好像陷入一种无人控制的癫狂境界一般。贾鲁同他一起走到了练兵场,炮火已经准备好,贾鲁并不在乎哈萨罗家会被炸成什幺模样,那个男人也终究没有告诉他,杨柳究竟埋葬于何处——他在这个世界上苟活的目的不便是如此幺?他终究有一天会找到的。
维克忽然转过头,他有些兴奋的对贾鲁说,“我们应该换个位置去看这一切的发生,对不对?我们应该找个好地方。”
贾鲁一愣,不明白这个年轻人什幺意思,可是似乎维克也没有要他回答的意思,而是得意洋洋的说,“真想在现场看到哈萨罗家炸成灰烬的样子啊——”
贾鲁心想他大概是真的疯了,刚要开口说那样危险,就听见维克冲着炮手们开了口——“算了,等到炸成废墟的时候看也无所谓。开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