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红酒污渍

“陆三小姐,你喜欢莎士比亚哪本剧作。”密斯特周给陆梓茵倒了一杯红酒,无窗的舱内酒吧只有暖黄且暗淡的灯光照亮,剩下的光点全是酒吧桌面上的蜡烛,摇曳不明。这杯红酒的酒体也在这样的光线下变成了浓稠的殷红色,仿佛喝一口就会被它裹挟住柔软的喉咙,就像密斯特周的眼神一般,也是这样的稠密。

陆梓茵拿着酒杯,晃了晃红酒,没有喝一口,她酒量不算太好,总是时刻提防着在各种男人面前喝酒,失态是一回事,对于陆家家教来说失贞才是最不可饶恕的事情——明明男人可以娶几房姨太太,女人却一辈子只能和一个男人床笫之欢。

“我不喜欢莎士比亚,我更喜欢王尔德。”陆梓茵的确更爱那种繁复剧作,就像曾经何大人给自己父亲带来的那个西洋钟。她小时候最喜欢午后阳光照进公馆二楼的时候去看这座大钟,听说是外国进贡给皇帝的,皇帝又赏赐给了何大人——这上面有着绮丽的琉璃,闪耀的鎏金,和五光十色的基督寓言图,她不能理解基督教是什幺,但是她很爱阳光照射在这个钟上的璀璨。“你看过《莎乐美》吗?我倒是觉得奥斯卡·王尔德比莎士比亚更有戏剧创作上的才华。”陆梓茵试图让密斯特周知难而退,一个生意人,知道莎士比亚已属难得的事情,王尔德的戏剧,怕是少有人知道。

“《莎乐美》吗?我去看过......陆三小姐不愧是学文学的。”明暗难定的夸赞,不知里面是否夹杂了些许讽刺,“那家剧院很小,这样的戏剧也是少有几个人来观看,不过莎乐美就像陆三小姐一样美丽——‘她像只迷途的鸽子……她像风中摇曳的水仙……她像银白美丽的花朵’,玛瑞亚你看,陆三小姐是不是很像这句台词。”他念台词的声音很低沉,拂过耳朵,摩擦着陆梓茵的肌肤,哪怕是一池平静的春水,也能漾起细碎的波纹。

玛瑞亚在密斯特周的冷落下,已经喝了很多酒,似乎比微醺更加沉醉,她泛红的双颊,丰满的体态,说话间还有几分鸡尾酒散发出来的甜腥:“密斯特周喜欢陆三小姐这样的女人呀,倒是不如我们这种丰满的女人更舒服。”玛瑞亚在英格兰和义大利两个国家生活了很久,也是最近打算和陆梓茵同行去上海找自己的老家认祖归宗,她喝醉了,说起话来边是像极了西方人,口无遮拦。

“玛瑞亚,你喝醉了。”陆梓茵怕她又说出什幺不得了的骇人听闻,连忙劝住,她虽然留洋,但是骨子里还有摆脱不了的儒学道理。

“我喝醉了?我没喝醉。密斯特周,你就是喜欢陆三小姐这样瘦削的东方女人吧。”玛瑞亚有些气不过,自己在英格兰和义大利都曾紧紧追随过密斯特周,可对方完全不为所动,哪怕他们鱼水之欢,翻云覆雨,他一遍又一遍用性事征服着自己的身体,但是他的眼里从来都是满带肉欲的冰冷,从来不像现在他面对陆梓茵那般,试探、挑逗、探索。“瘦削的女人哪里好了?胸脯干瘪,骨肉膈人。”

“玛瑞亚一看就是在国外生活久了,不懂中国的诗词。”密斯特周这话不知道是在解陆梓茵和玛瑞亚的围,还是在挑起新的事端。

“密斯特周,我先回房间了,谢谢你的酒。”陆梓茵有些尴尬,她不知道怎幺缓解这样的尴尬,在她打算告辞之时,脑袋不知怎幺回事,抓起高脚杯,将杯内红酒一饮而尽——意外的清爽,不像颜色那般浓稠,这样的酒喝得这样的快,后劲也会一下上来。

不过,密斯特周拦住了陆梓茵:“陆三小姐,你的衣服......我不应该让女士这样回到自己的房间。”在他的示意下,陆梓茵发现自己的裙摆上沾染了一片红酒酒渍,白色的丝绸上明显已经被紫红色完全浸染,并且还弥漫开来。“你穿我的风衣吧,我带你去换一件衣服。”他递过自己的风衣,是英格兰时兴的博柏利的风衣,以前陆梓茵也有两件,可惜后来一件都没有了。

男款的风衣像一件将将快到脚踝的裙子,完美地盖住了红酒污渍,陆梓茵被男人身上的味道完全笼罩住了,雪茄的烟熏感、香水的雪松味、还有身体本来就会沾染上衣服的味道,混合出了一个符合密斯特周形象的味道——有暖意,但是也有冷冽。

“谢谢,这样会弄脏你的风衣吧。”陆梓茵有些小心的披着风衣,她明白这件衣服的剪裁应该是对方去定制过的,这样的行为在时装屋估计会花一笔不菲的费用。

“没事,邮轮上我有熟悉的裁缝,他们那边对清洗污渍有一手,不过你这件的面料可能对于西方人来说又太为难了。”他突然向她伸出了手,“玛瑞亚在这里很安全,不会有人对她做什幺的,毕竟她的父亲是有名的外交官。我带你去找裁缝们要一件新衣服。”

她可能是真的喝多了,鬼迷了心窍,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真的握住了一个陌生男人的手:“好,有劳了。”

他们两个人穿过酒吧,又穿过走廊,她那杯红酒的酒精在这样快步的行走下,也从血管走向大脑,她有些头晕,腿脚的乏力感也上来了:“密斯特周,我有点晕船,可以走慢一点吗?”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密斯特周回头一看,身后的女人原本白皙如纸的肌肤已经蒙上了一层薄粉,额角似乎有了细密晶莹的汗水,在暖黄的光下宛若碎钻一般闪动,她原本进入酒吧的时候就带着淡淡的清香,当时他觉得是某种白色花卉的气味,而如今却有了小蔷薇的那种诱人的甜香。

陆梓茵这副模样,让他不禁退后几步,和她站成了一排,这样站一排是稍显拥挤的,可是他便能更加近距离观察这个原本以为是:“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的女人。“需要我搀扶一下你吗?”听起来像是问句,但是又做出了行动。

她手臂裸露出来的皮肤,与他骨节分明的手完全贴紧,他的呼吸在她的耳边有节奏的响动,“呼气”“吸气”“呼气”两个人就这样前往了他所说的裁缝处——走过的路都留下了酒精挥发出来的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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