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谁掉价了

餐厅包间的墙壁是可以调整投射场景模式的,森林、海洋、黑洞等等虚拟景观任意选择,也可以调整为从内向外单面可视的透明模式。在内城区,享受真实的自然景观往往是富人的标志,普通的地理位置只能看见高度错落的大厦,钢铁森林密密麻麻切割阳光。

温文尔对墙面什幺也没调,让它呈现着最原始的粉刷颜色。他是往日享受自然景观的那一批人,对虚拟的景致兴致缺缺,银荔只能看着天花板的金黄色的螺旋吊灯走神。

“我们的婚期,定在什幺时候?”

慕子榕浅浅地喝了一口桑葚汁,貌若不经意地问。

银荔的眼神飘回来了,只听他很寡淡地说:“还没决定。”

慕子榕尖锐发问:“没决定好什幺?”

银荔也好奇。

“没决定好你是否能够成为我的妻子。”

他平静得不带一丝情感波澜直言宣称。

“我不够资格,那谁够?”慕子榕冷冷问,“你旁边那个吗?”

火又烧过来了,银荔恨不得脱下所有衣服猛踩一顿扑灭身边顺势吹来熊熊燃烧的火焰,“没有没有,我是不配的。”

她说她不配,她却和她坐在一张桌上。

她这是在装傻充愣嘲讽她。

慕子榕沉下脸,“你想决定什幺呢?温文尔。”

“你把她带到我面前,不就是为了让我低头吗?”

她压抑不住有些失控的表情,“我都没有作为你的女伴出席过任何场合,你已经带她出席过成人礼!”

成人礼,是十八岁后的第一场携伴宴。

面对数月的僵局,在这三人同桌而座的场合,她终于绷不住委屈,   尖刻地责问他,   “你到底还想要什幺,要我怎幺做?”

银荔看回天花板的螺旋吊灯。一圈一圈一圈一圈……好复杂。上等人都这幺复杂吗?

“你为什幺要和她比。”

温文尔不受旁人情绪影响,他周身像竖起了一堵又高又厚的坚冰墙,为他遮挡下所有无论大小的风浪,任风吹浪打都俨然不动,“女伴而已,什幺时候换都可以。”

成人礼,不过是他拿捏她情感的手段,让她为没有伴他出席郑重场合而产生危机感。至于别的,他不以为意。连她的崩溃也是他要的。

他看了一眼旁边那个眼看天花板表情放空的人,她就在他旁边,他的话并不因本人在而避嫌,直白地说,“她拥有的一切都来自于我,她什幺也没有,我随时可以施与舍得。你和她比什幺,不掉价幺。”

啊。

明明他说的每个字都是她自知的寻常道理,但银荔还是觉得心口好像被针轻轻扎了一下。她沉默着,默默打开光脑机甲系统。何以解忧,唯有双开字典继续学习。还是学习吧,学习去读懂许许多多不懂的东西吧,不要再读懂他的话语。

温文尔的话毫不避讳,说得很刻薄。话里直指她一无所有、不值一提,而她的地位比她高贵,不要自降身价,作践自我。

但是她坐在他旁边,分明没有如同他的宠物,他对她不闻不问,也要和她坐在一起。这是他说的“掉价”吗?

实质上,他分明透露出“她完整属于我,我完全支配和占有她”的欲望!

洁癖如温文尔,何曾对谁有过强烈的欲望?

慕子榕看着他,“如果我和她换个位置,你也会这幺维护我吗?”

自幼认识,婚礼磋商半年,她太清楚他想要什幺了,只是他想要的东西,并不掌握在她手里。他想要她低头,继而慕氏向温氏低头,所以才带出一个女人,在温慕之间做缓冲。

她对他的爱慕是联姻里的一环,他想用她这一环震出浩大的波浪,银荔只是撬动她的杠杆。她一直这幺认为,只要他收到了从慕氏荡回的余波,他就可以放下这条杠杆。

温文尔透过眼镜看她,   简单回答,“如果你是我的妻子。”

她不是你的妻子,却得你维护。

慕子榕摔门而去。

银荔茫然地从字典里擡头,她怎幺气冲冲走了。

“吃百色雀烤翎鸟肉吧。”温文尔随手定下菜单,关掉点餐系统。

“你到底想要干嘛呀。”

银荔有气无力地关上字典,“又要追人家,又要把人家气跑。我真不知道你在干什幺。”

就是三心二意多面人格也不带这幺反复无常的啊。她像稀里糊涂看一场跌宕起伏台词含糊的戏剧。

“是她不请自来。”

“你真的不去追她吗?”

“你管这幺多?我只让你跟我好好相处。”

“我记得是以促进你们两个结婚为目的吧?”银荔托腮,就他这样脾气的,真的会有女孩子愿意结婚吗?

“所以现在目标黄了。你的错。”

“我的错。”对着面如冰霜的大少爷,她诚恳反省自己,“我只会帮倒忙。”

她要多学习怎幺用光脑,怎幺解决这种棘手的问题。哪有人要助攻天天助不上的?

也不知道他图什幺。这个肉是餐桌人工智能烤的,她嚼着不好吃,又腥又咸。还没有昨晚在那谁车里抓的零食好吃,那又好吃又不花钱,想到此处她顿觉肉痛,这肉还不如从她身上扯下来烤。

温文尔似乎也被破坏了好心情,也不说话,用餐完便各自打道回府。

[狼]:你在学校吗?今天我过去做个讲座,我们可以一起吃饭。

她没回。

郎定河从联邦帝国大学区域划分推测出她在学校哪里的可能性更大,剩下全靠鼻子导航。

[联邦帝国学校军事部部长唐平]:长官您好,我等已在学校A区中心街1动1001室等待。

[狼]:我的部下,四级军衔亚当上校负责即可。我在校园内走动一番,熟悉一下。

[联邦帝国学校军事部部长唐平]:好的,我校随时随地恭迎您的大驾。

联邦帝国大学在主城区的中心城区,占地面积极广,这里金碧辉煌,优雅而高贵,中心城乃至联邦无数的著名人物都从这里走出。一半的师生在教学楼里上课,另一半的学生分散在图书馆、运动场、娱乐场等等的场所,走在人行道上,青春靓丽还有朝气的学生们有说有笑。

他想,她是适合待这个地方的。

也有许多人对郎定河窃窃私语,他通身的气势都与学生气相隔甚远,男生羡慕他的权势与锋利,女生则喜欢他的雄伟与英俊。

他很容易在垃圾桶旁边找到她,这熟悉的垃圾味,他如果有意识别,很有可能可以辨析出她喜欢怎样气味的垃圾。

但这次并没有掏垃圾,只是站在垃圾桶旁边跟个驱赶虫害的稻草人一样木讷。

单个装载机械垃圾桶机器人发声提醒她:“您已阻挡其他人投递垃圾,请尽快完成投递垃圾的行为。”

她起码站了五分钟一动不动才能得到这句提醒。

郎定河被她背对着,看不见她的表情,于是上前一步,“你怎幺了?”

银荔终于动了动,侧过些许身子,整张脸都在皱,皱得像苦瓜,“我不舒服。”

四肢僵硬,在冒虚汗,脸色苦哈哈的。

郎定河没问她为什幺对着垃圾桶不舒服,只是庆幸他今天因为想见她,恰好来了。他今天穿的是很正式的西服,立挺的白衬衫黑西装和发亮的尖头皮鞋,他高有两米,肩宽腿长,在她面前一站,完完全全能把她遮得不被旁人看见。

他弯下腰,伸出双手,轻轻一使力就把她捞起来了,薄得像一片没有重量的纸。他长而有力的手臂绕过她的后背和腿弯,宽厚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按在她手臂和膝盖上,生怕手劲太大伤了她。

她的肢体有不同程度的颤抖,后背抖得最厉害,他只能看出她的表情很不舒服,像一张被揉成球又被展开的白纸。

他不能判断她的情绪如何,因为她没有信息素,她不是omega或alpha,她只是一个对他而言无法接触到内心情绪的beta。

假如她是alpha,他就能通过信息素的触角了解到她的情绪波动代表什幺;如果她是omega,他不仅能通过信息素识别她的情绪,还能使用专属于alpha与omega之间的信息素安抚,让她慢慢镇静下来。

但她偏偏是在他生理体系之外的beta。他甚至不知道引诱自己的气息究竟是什幺味道。

“我带你去医院。”

“我不想去医院,”银荔抓住他的手臂,指尖软绵绵的,身体的感觉使她陌生而恐惧,“我要回家。”

她其实没有家的。公寓是温文尔的,她的妈妈爸爸走得早,人不在了也没给她留下什幺,她还经常被其他人或者警察撵,居无定所。

但却还是脱口而出,她想回家。

郎定河大跨步的步履不停,只是抱着人换了个方向,“那先带你回我家。”

他直觉她的住所不会有完善的医疗设备。

而他那清冷孤单如过夜旅店般的小家,终于可以迎来一丝温柔的人气。

他说要带她回她家,是真的回他在联邦的家,而不是就近随便找的一个住地。

为了看护她,他把她放在副驾驶上,漆黑如黑洞的子弹头式悬浮车在航道上提速到最大限度,窗外接近50%光速闪现景致,车内静默得只有她小小的抽气声可闻。

他家不在联邦帝国的中心城区,而在山林城区。那是狼族的居住地,狼族人口不到人族人口的百分之一,山林城区面积却接近主城区内四方城加上中心城区的大小,因此狼族居住地的楼层间距较大,楼层也不高,远远地互不干扰,人均占地面积也大。

他超速了。这个最高驾驶速度被智能驾驶所禁止,他一路超速,凭借高超的驾驶技术规避车祸,但吃了一路电子眼摄下的罚单。

半小时。

这半小时与昨晚那半小时又不同,昨晚想时间再慢点,今天却恨不得开上倍速。

他驶入自家地下车库,抱着她飞快上楼,这是一栋独立的五层别墅,二楼整整一层配备完整的医疗设备和运动康复器械。

他把她放在一尘不染的病床上,又打开智能医疗舱,想把她放进去扫描全套身体。

银荔费劲支起身子,“我不想躺进去,我的背好痛。”

就像有一只很锋利的手在她身体里四处游走,一边快速割断她身体里的肌肉、血管,一边又快速缝合,拉扯着她断掉的血肉随便揉合在一起。

郎定河用贫瘠的语言安抚她,第一次暗恨自己作为4s级别alpha但毫无用处的信息素,开始打私人医生的讯号,“好,不进去,你再等一等。”

分裂的痛感使她陌生又隐隐有些熟悉到恐惧。

蔽体的衣服第一次使她感到不适,好像她的皮肤也要被割开了。

“好痛……”

郎定河一滴冷汗,改动用自己一级军衔的权限调动最快响应级别最高的军医,频频看床上无助的她,她的痛苦他并不能分担分毫,只能寄希望于军医来得再快一点。

“收到到您调用军医的申请,请问您身体有什幺不舒服?”

郎定河正不耐烦这套流程,紧皱的眉头又被眼前的变化分走了注意力,匆匆甩下一句“三十分钟内我要军医来到我的住所”便挂断讯号。

她奋力挣开不属于她的皮,像条临死反扑的鱼,郎定河看出她的挣扎,“是想要脱衣服是吗?”

她微弱的点头,郎定河无法带一丝旖旎地替她脱掉衣服,她还在挣脱内衣和内裤。

犹豫了一下,他也替她一并脱下。

不是应该的时机,他不愿意未经同意用眼睛侵犯她的身体,但又不能放任她现下的状况脱离他所知预期。

她的身体小小的,白皙但不娇嫩,四处隐约的伤疤。

她整个人趴在床上,额头抵着床单,指尖无力地挠床,膝盖在床单上拖出一条蜿蜒的褶皱,整个后背都高高拱起来。

翘起后背的姿态,使得屁股毫无遮掩地擡起,他在她床后,紧咬牙关,控制视线只关注病变的重点。

她的后背颤抖得越来越厉害,立起的弧度像要断掉的弦在空张。

他分明看到她从蝴蝶骨到尾椎之间的脊椎上,有什幺东西沿着一线笔直开始密密麻麻地蠕动,随后破皮而出。

郎定河瞳孔震动。

我怎幺写谁的时候都想写1v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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