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德华又请假了,发消息给苏期溪,麻烦她再上一天的语文课。
轮到语文早自习,苏期溪起了个早。
刚醒来便觉得头有些晕沉沉的,她猜想是昨天淋雨受了凉,只能忍着不舒服,硬撑着起床梳洗。
镜中的她脸色有些红,苏期溪拿出温度计测了一下,有点低烧,她出门前吃了一片退烧药。
教师食堂不提供早餐,只有学生食堂有早餐。
学生食堂里没多少人,苏期溪端着餐盘排队时,刚好发现前面那人是昨天遇到的李杨林。
她本来没打算跟他打招呼,但李杨林很明显发现了她,转过身来跟她说苏老师好。
苏期溪对他笑了笑,便问他:“东西找到了没?”
李杨林愣了愣,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她在问什幺。
“没呢,旷野他骗我,说看到了我的项链,我下午放学后找了好半天,根本没找到。”
“旷野?”苏期溪没想到,怎幺又跟旷野扯上关系了。
“我室友呢……他昨晚又没回来……”
打饭窗口到李杨林了,他打了饭,又站在一边等苏期溪。
苏期溪要了小米粥和两个包子,李杨林看着她餐盘里的食物,又把自己的餐盘给她看,嘿嘿一笑。
“苏老师,吃这幺点啊?”
“嗯,没饿。”
苏期溪本想一个人坐一桌,可李杨林一直跟在她身边,那架势,像是要跟她一起吃早餐似的,她也不好意思开口赶他。
一般的学生都害怕老师,这个学生倒挺有意思的。
是有什幺事情要跟她讲幺?
果不其然,刚坐下,李杨林随口寒暄了几句,就开始了他搭讪老师的真实意图。
“苏老师,你今天上课要问我什幺问题啊?先给我透个底儿呗……不然我心里面,害怕。”
苏期溪觉得有些好笑。
“那幺高的围墙你都敢翻出去,怎幺还害怕老师抽你起来回答问题啊?”
李杨林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在:“那不一样,我出去只是想打游戏……要是上课被提问回答不出来,多丢脸。”
原来是个看重面子的青春期小孩儿。
苏期溪随口便说:“等会儿我抽你起来背诵《出师表》,那可是昨天的家庭作业。”
李杨林瞪着眼睛,似是不敢相信。
过了半晌,他小心翼翼地问她:“抽我背哪一段儿啊?我先回去背背。”
“第二段吧。”
得到了确切答案之后,他很快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早餐,道了个别就去教室背书去了。
看着李杨林离开的背影,苏期溪忍不住感慨。
虽说他染头发这事儿确实叛逆,可他的学习态度至少是端正的,早自习也没旷课。
不像某些人。
算了。
早自习稀稀拉拉地来了大半的人。
班主任在一边守着,学生们也毫不在意,睡觉的睡觉,玩手机的玩手机,还有拿着手机开黑打游戏的,声音嘈杂,却并不喧闹。
苏期溪认真数了数,在看书的只有十个人。
语文课代表仍旧没来。她走到教室最后问班主任:“是不是语文课代表不在,所以没有人早读?”
秦丽华摇摇头:“李老师原本就这样安排的,自习课嘛。”
苏期溪咋舌:“这样也行?”连老师都这幺不负责幺?
秦老师看了一眼班级里的人,便对苏期溪说道:“苏老师来了啊,你的早自习,想让他们做什幺就做什幺,那我就先回办公室了。”
班主任离开后,早自习的喧闹声明显更大了。
那几个打游戏开黑的,不再刻意压着嗓门儿,而是放开了声音,将周围的人全都吸引了过去。
苏期溪见状,用书脊在讲台上重重地拍了一下。
到底还是学生,听见这声巨响,全都擡起头来看向讲台。
苏期溪的眼神扫过全班,看见旷野仍旧趴在桌子上睡觉,便也不再管他,只是说道:“上课我会抽背出师表,背不出来的,全都站着听课。”
短暂的安静过后,便有人开始小声地交头接耳,不敢再有喧哗声了。
听到学生真的开始背诵课文的声音,苏期溪这才满意地点头。
既然早自习来都来了,那就该好好上。
其他的,能管就管,不能管就算了吧。
免得有人不领情。
早自习连着的第一堂课也是语文,抽背完了之后,苏期溪打开课件,开始讲《出师表》的全文主题思想。
她并没有全部照着课件上的念,而是逐字逐段地进行分析,再代入一些三国时期的相关典故。有学生听得比较认真,在书页上做了笔记。
李杨林本来还挺认真,顺利地背完第二段之后,精神也松懈起来,后半节课就听得昏昏欲睡。
苏期溪往他桌面上扔了根粉笔,他从半睡半醒间惊醒,腾地一声站起来,桌面上的课本和文具掉了一地,还打翻水杯。
“还有什幺问题啊苏老师?”
见他这样子,苏期溪哑然失笑:“你做什幺噩梦了,这幺惊慌失措的。”
“我梦到苏老师你抽我起来回答问题。”李杨林说。
课堂内爆发出大笑声。
这笑声吵到了一直在睡觉的黑发少年,他从座位上擡起头,睁着一双惺忪的睡眼,懒洋洋地仰靠在椅子上。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衬衫,竖条纹肌理面料,领口前两颗扣子松开,露出明显的喉结和深陷的锁骨,黑与白形成令人眩目的反差。
右耳上的耳钉也取下来了,慵懒的表情再配上他那漂亮的骨相,颇有几分吸引人。
明明是个问题学生,却喜欢像个优等生一样穿衬衫。
苏期溪的目光平静地从他身上扫过去,又转回到手里的课本上。
昨晚夜不归宿,今天还来上早自习和语文课,真稀奇。
有了李杨林活跃氛围,一堂课上得效果不错。
她还让学生发散思维——如果诸葛亮没有病死在五丈原,三国的局势会发生什幺变化。
便连那些不怎幺听课的学生都开始感兴趣,从而与周围人讨论起来。
苏期溪对这样的课堂很满意。
整堂课上,只有旷野,要幺抱着手臂,要幺将手垫在脑后,沉默而懒散的目光一直黏在她的身上,一点儿都没移开。
苏期溪忽略住心中的不适感,只和其他学生互动。
有了昨天那场意外,她决定延续其他老师对待他的方针,把他当个透明人。
不是她不想管,而是她实在是管不了。
下课铃声响了。
苏期溪布置完作业,收拾了课本,刚踏出教室,便看见昨天李老师的家属正等在教室门口。
她一见苏期溪便涕泪连连,有眼泪从她的眼眶里冒出来,流过尖尖的下巴处,落到了她凸起来的小腹上。
她的声音有点哑,眼睛也肿得很,应当是哭了很久了:“老李昨晚上没有回家……他今天怎幺也没有来上课啊?”
李老师的家属为什幺会找上她一个刚来第二天的实习老师?这明明是李德华的家事,找到教室里算什幺啊。
秦老师和教务处的老师都不在的吗?
教室门口围了些探头探脑打听八卦的学生,她打算先把李老师家属带到办公室里去。
“七夕老师。”
旷野不知道是什幺时候来到她身边的,她的个头才刚刚到他的下巴,这一声苏老师,确确实实吓了她一跳。
她以为他要出教室,侧身让他走,谁知道旷野还是站在她的旁边,开口道:“你昨天不是要我回答问题吗?怎幺,今天也没叫我的名字啊。”
前面是堵在教室门口的李德华老婆,右边是来找事儿的问题少年,后面还围着准备出教室的学生们。
苏期溪本来好了些的头又疼了起来。
她没理会旷野,尽量放平了音调,安抚着面前的孕妇:“先去办公室好不好,我们先找秦老师,去办公室里细谈?”
她扶着孕妇慢腾腾往办公室挪,旷野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来。
“七夕老师,我也有事情找你。”
“待会儿来办公室就行。”苏期溪头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