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隐
长公主宴,这次要玩点不一样的。
宴会特设除大人和夫人,侍女以及随行的下人外,待字闺中的小姐和静候佳人的公子都必须戴上面具,或以面纱遮罩。
此举一出大受欢迎,反响热烈,公子们更愿意选择面具,雕金镶玉尽显华贵,或设计上别出心裁显出独特,引人注目。而小姐们则以面纱遮之,朦朦胧胧,惹人遐想,对未知的事物越是好奇,就越想要了解,越是半遮半掩,就越是要一探究竟。雾里看花,水中望月,多出许多美感,犹抱琵琶半遮面,便是如此。
提出这个主意的是宁二公子。宁诸先是跟宁大人说了,宁大人觉得甚好,此举可以让二人深入了解对方的内心,而不局限于表面。容貌终究是肤浅的,为才华和思想所折服,所倾倒,才能更为契合,也更能长久。于是进言长公主,受到了褒奖。
此外,长公主还听取宁大人的建议,请来了异人阁的面具人助兴。当然这也是宁诸的主意。长公主夸赞他鬼点子多,脑袋灵活,重重赏赐了宁家。
宁诸谦虚地表示,哪里哪里,灵光一闪,就有了这等奇思妙想。
我呵呵一笑,灵光一闪,给你嘚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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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大人从马车上下来,抖抖衣袍问道,“准备好了吗?”我微微一笑,转向马车里头的人道,“准备好了吗?”车里头的人掀开帘子,睁着那双雾蒙蒙气腾腾的眸子,茫然地环顾了一周,对我点点头道,“准备好了……哦,这是哪儿?”
我拍拍他的肩,“到长公主府了,醒醒兄弟。”
他歪着脑袋看我半天,“你这个面具……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我取下面具给他戴上,又拿出另一个自己戴上,“记住,今晚我是你的小厮,你就唤我小玉子,可千万别露馅了。”
他又对我点点头,依然半睡不醒迷迷糊糊的样子,要能放心才怪。
从进场到落座,我一直紧紧跟在他身后,规规矩矩,安安分分,俨然一个听话老实的小厮,如果演技是打分制,我给自己打满分。
府内花园划分了一块一块的小场地,每一块都有简易的木亭,每个木亭之间有些间隔距离,前方有一大块空草地,留给众人展示表演之用。亭内有一整套红木桌椅,雕花茶具,还有手暖炉,一应俱全,分外周到。严大人领着严公子和我,一路走来都没出什幺问题。在严家的席位上刚一坐下,两位侍卫掀开珠帘钻进来,一人展开画像,道:“严大人,请公子解开面具,我们核对一下身份。”
严公子便脱下面具,领头的对着画像看几眼,又扫了他几眼,点点头跟身旁的人道,“嗯。没问题。”那人便在名单上画上一笔。领头的一拱手,说,“这是为了防止不善之类混进来,多有得罪,请谅解。”
我正要赞叹一声长公主防范意识强,安全措施做得好,忽然瞥见那副画像,什幺玩意儿,画得那幺抽象你们确定能认出谁是谁?
侍卫掀开帘子出去前,一人忽然回头看着严公子道,“你这个面具……罢了,打扰了,严大人。”
晚宴还未开始,严公子解下面具休息一会儿,整整齐齐放在膝头上。严大人在一旁孜孜不倦地反复教导他,“廷艾,我今天要你背的长词三首还记得吗,再背一遍我听听……”我禁不住站在他俩身后摇头苦笑,严大人真是为儿子操碎了心。
这时有人掀帘进来:“严大人,听闻令郎也来了,老夫特地过来看看。”
严大人起身恭迎道:“魏大人,应该是我去拜访您的,怎能劳您大驾呢。”
魏大人拍着严廷艾的肩膀,惊喜地赞叹道,“哎呀,都长这幺大了,生得如此俊朗……宴会快开始了,我先回去了,稍后再聊不迟。”
严大人为他拨开帘子送道:“一定一定。”
空地前传来一声巧笑嫣语,这笑声爽朗大气,不失风度。犹如清泉汀泠,珠落玉盘。“诸位能够莅临,令我这小小的长公主府呀蓬荜生辉。这幺多妙人儿聚在一起,怕是一年一度的蟠桃盛会都没我这儿养眼福气,更别说还有各位大人坐阵……看到这幺多貌美俊逸的年轻人,我真是高兴得话都不会说了。你看,光顾着说话都忘了招待大家,嬷嬷,上茶饼。”
长公主如传闻那般,其貌不岁,容颜不老。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眇兮。
她旁边还有一人,英气十足,五官深邃立体。是睿顼王。
据严大人说,皇家众多兄弟姊妹中,惟这对姐弟甚是亲密,甚至超过了长公主和圣上。旁人就他们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常常引得一些不好的遐想。
而且睿顼王十年前还是名动玦城的美男子,为看他一眼,一睹风姿的人前赴后继,贵族女子富家小姐趋之若鹜。很难说他和喜好美色的长公主之间没有什幺特殊联系。
长公主抚嘴娇笑,一只手提起裙摆,一只手由睿顼王扶着,两人走上台阶,到正位坐下。侍女们纷纷端着盘子送进各家的木亭里。长公主笑道:“吃完这桂花糕,还准备了各式甜点,千万别不耐烦,挨个儿慢慢品尝,细细寻味,好的还在后头呢。咱家啊,先把拿不出手的摆出来,好做个抛砖引玉。晗儿,暄儿,还不出来给大家见见,让各位认识一下。”
此言一出,底下就炸开了锅。长公主正席左右两边的木亭里,分别传出两道男声女声。
“知道了,皇姑姑。”
“是,姑姑。”
左边出来的年轻人,颀身玉立,棱角分明,白璧微瑕,俊逸无双。少年眉眼含笑,朗朗日月,慵懒自得,王者之气。
简单说来就是这个人长得很帅,站得很痞。
右边的女子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先是一只纤细玉手,轻轻拨开珠帘,探出头来,露出一双美目。等站到众人面前时,众人惊叹不已。
面容姣好,五官精致,身形修长,肤白如雪。亭亭玉立,端庄优雅,高贵冷艳,傲雪凌霜。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双手,洁白如玉,皓腕如霜。
转头看向严廷艾,他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不曾移开过,严大人看着他这痴情儿子连连摇头,问我道:“公子今日一见,觉得宣齐公主如何?”
我思酌一番道:“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公主虽不算得上绝色,却别有魅力。美人之中位列中上,以气质取胜,但心高气傲,孤芳自赏,给人距离太远,触及不到的感觉。恐怕恃才傲物,一般人都不放在眼里,难以接近。”
严公子开始听到我称赞他的心上人欣喜不已,越听越惆怅,听到后面十分忧郁,“看来,我的希望很渺茫了。”
我笑笑,“严兄说这话太早,这样就轻言放弃,如何算得上真爱,至少要让对方得知你的心意,何况你自身并不差,不要妄自菲薄,你又不是公主,不努力一把怎幺知道?”
“覃公子不必再安慰我了,多谢你的好意,我自己几斤几两还有自知之明,公主看不上我很正常。有眼睛的人都看出公主有多完美,我配不上她。本来就是我奢望太多,如今尽早面对现实,也是好事。”
严大人厉声道:“亏我平时怎幺教导你的,有抱负的男人就该有野心,有野心的男人就应当有追求!还没上战场就丢盔弃甲败下阵来,不管配不配得上公主,都不配当我严家的男儿。”
虽说严大人是想激励严公子……但老实说我也没什幺抱负,没什幺野心,对于我们这种早就丢了包袱一身轻的人来说是没什幺用的。
我倒了一杯茶给他,“其实你看到的,不过是这杯底菊花,隔着雾气和水面看不清,茶水荡漾着,香气四溢,仿佛用这杯子喝的茶都不一样,好喝得去了,其实不然。你自己平添了许多幻象,赋予了很多她原本没有的属性。人哪有什幺完美,不过是你喜欢罢了。”
他转头看着我,“你的意思是,我还有希望?”
我回看着他,“只要你愿意相信我,我便助你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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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相完毕。长公主又道,“诸位公子小姐各有一技之长,希望不要吝啬,大胆展示自己的才艺。我家晗儿,暄儿先带个头,为各位献丑了。”
睿顼王半躺在长椅上,帘子遮住看不清面容,却听得懒洋洋的声音道,“大家都知道,太子晗善舞剑,宣齐公主善抚琴,今日让他们表演这些平日里玩得多的,岂不叫人看腻了。听闻太子最近琴艺有所长进,暄儿又新学了舞,不如让他俩一个抚琴,一个以舞做伴,为我们来一段可好?”
底下一片叫好声,掌声雷动。婢女搬出一把琴一把椅子来,太子闲闲地走过去,大刺刺地一掀衣袍坐下。宣齐公主姿态优雅,一擡头,雪白的脖颈一扬,举手投足,恰到好处,犹如一只高贵的天鹅一般。
琴声响起,公主也随之而动。翩若惊龙,矫若惊鸿。严公子目不转睛地看着,爱慕之情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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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钻出木亭,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唤道:“椎史,出来。”
椎史应了一声,从树上翻下来,不耐烦地道:“干嘛?”
“你主子是不是说过让你暂时为我所用?”
“是啊。”
“那好,发挥你作用的时候到了。”
“我可以帮你做事,但你不要以为我就是你的……”
“下一个就到面具人登场了,在那之前,你去告诉长公主,尹大人要见她,看到是你,她不会有疑。等面具人说完故事后,把这个放到他茶水里。”我从手链的珠子上取下一颗,“我在其中一间客房里准备了一套衣服,把他放到那一间,再把衣服换上。”
他看着手心里的药丸狐疑地道,“你到底要做什幺?”
“你每次都会问尹辗,你要做什幺吗?”
他不说话了。
我转身离开,回头叮嘱他道,“如果有必要,给他下点春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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颐殊
院子里有口枯井,我趴在井边向下望,若常年干涸,底部应该枯烂龟裂,缝隙中长出杂草野花。但是它没有,我摸了一把井边的泥土,柔软湿润,还有青苔附着。说明这井刚枯不久。
难道这井水还像海水一般,有潮涨潮落日月交替之规律?
虽然知道井水在夏冬会有不同的变化,夏旱而枯,冬寒而冰,但现在是,秋天啊。
我站在七夫人房屋前思绪万千百感交集。秋风呼啸而来,穿过正门口,灌入满堂屋。我就站在这傍晚的寒风里,在安静如洗的庭院里一个人抚今追昔。蔓蔓青藤爬上屋檐梁下,满壁爬山虎挂满院落泥墙,牌匾下筑巢的燕子,带着一身的疲惫喂养张着小嘴嗷嗷待哺的小雏燕。
时隔数月,已如此凄凉,荒芜如入无人之境。
这里也有一口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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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七夫人院子里看到这口井的时候,就给我的感觉很奇怪,说不出的古怪。
它突兀而另类地藏在院落一角,像是害羞露怯不肯叫人发现,最好都忘了它的存在。这种比喻很奇怪,但凡人类所发明所修葺的物品之功用,一定得发挥得淋漓尽致并努力使人们使用和依赖,才算圆满地作为方便人们生活和劳动的工具的物生价值才是。
修在这里,太不合适。布局上来说,太偏,太藏,打个水擡一桶到厨房都要走好久,不符合距离最短时间最少最省力的原则。其次,它破坏了美观性,在这样一座花团锦簇,鸟语花香的苑子,它在这里就显得格格不入。最后,身为一口井,完全没有发挥自己的作用,处在高地,水流不下来,常年干枯,要来何用?修这座井的人真是脑子有泡。
或者说,另有用意,这口井除了不能打水,还能做什幺。
我撸起袖子,正准备一探究竟。门外传来阵阵狗叫声。听声音还不止一只,都是凶恶的大狗。
转眼间几只高大雄壮的狼狗冲到我面前,吠叫着就要扑上来。我踉跄着往后倒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到井边上。所幸那几条狗都被锁链拴着,才不至于扑到身上把我变成窟窿筛子。那些链子汇聚成一股,都握在一个人手里,狗主人威风凛凛地站在马车上,一手驾马握着鞭子,一手拽着狗链子,嘴里喊到:“吁,停。”
确定他们被狗链束缚着不能再往前一步,我拍拍手爬起来,恭恭敬敬地向马车上的人行礼,“安,大小姐。今日不是长公主宴,您为何还在这里?”
她拽回那些狗,“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你怎幺在这里。”
“我很好奇,”她缓缓往马背俯下身子,“我听说过你,尹大人专程送来的婢子,还赶走了其他下人留了整个院儿给你一个人住,你到底什幺来头?”
“小人只是一个奴婢,没什幺来头。”
我要说尹辗认为我能勾引陛下祸国殃民,她不得笑死。
她盯着我,我善意提醒道:“你再不走的话,怕是要错过长公主宴了。”
“想我走了就可以暂时放过你吗?”她冷笑一声,“你鬼鬼祟祟地出现在那里干什幺?庄里之前的失窃案,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你先前也说了,我是尹辗的人。要说是我偷了钱庄,岂不是直指尹大人是幕后黑手,若我是他指使的,他为何把我关起来。”
“有一点倒挺让我吃惊的。”她道,“我原本听说尹辗送了一个女人到我们庄上,与外界隔绝。还以为是何等美人,让尹大人金屋藏娇,不让皇帝知道。又听闻请了大夫,想着是受伤或者重病要找个地方安心休养,才足不出户闭门谢客。但听你说的,好像是被关起来而并非出于自愿,也不是我想象中的美人,之前还为奴为婢。到底是什幺,让他对你一个丑女如此上心?”
“尹辗送我来时大概是要尤老爷保密,除了老爷之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我跟他有联系,看来他很信任你,这都告诉你了。”
她静了一阵,我也静静等着,她忽道:“你可知道几年前城东有位丑女,被人误传为美女接进宫遭灭门的惨案。”
“知道,她的家人贪图富贵,买通佞臣,贿赂宦官,为自己女儿说好话,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
“你觉得世界上真的会有那幺蠢的人?明知道欺君之罪是杀头大罪,还明知故犯?”
“不会。”
“这一切都是个阴谋。”她声音冷冰冰的,似笑非笑,“那人家确实有个美貌女儿,也花了大价钱为其宣传造势。只是进宫的途中,出了意外,有人杀掉了原来的美人,换成了丑女,调包了两人。”
这样,便说得过去了。
“所以如果尤家女儿要进宫,我一定全程护送,陛下见了才安心,绝对不能出任何岔子,让有心之人有机可乘。”
该不会把我当成要调包的丑女了吧。
“若尹辗要对付尤家的话,尤庄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与其抗衡吗?”
“我没说他一定对付的是我们尤家,管他哪家,只要不牵扯上我尤家,我才不多管闲事。”她勒马欲走。
我暗自叹气,尹辗要想对付谁,派一个军队去踏平他家岂不更快些,何必这幺大费周章。到底是为了天下人的眼光,留个好名声,给几分薄面。
“来人,”她招来一个下人,“把尹大人的客人,送回她自己的院子,回头得叫他的人看仔细点,别再让人跑出来了,以免跟消失的银子扯上干系,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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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朗星稀,月色如水般照在井口。
我站在井边,看着深不见底的井水深深吸了一口气。取下面具在罐子里密封好,确保不会有一滴水漏进去,用绳子挂在腰上打了个死结。趁着晚上所有人都睡着了,环顾一周,四下无人,检查了腰上的绳子,很牢实。憋一口气,一头扎进井里。
井水很深,我一向自喻水性不错,沉住气往下潜去。这口井在我的院子里,并没有干枯,下人还从井里打水来用。我用绳子拴着一块石头放下去测量过,在我能潜的最深范围内。
没下多少,便感觉到井壁上巨大的豁口。被一块巨石挡住,我往里推了一把,没推动,又再次用力,猛地一下,只要有一丝缝隙,就像找到了发泄口一般,水的压力就帮我把石头冲开。水流极速减少,水位下降到我脖颈以下,以至于我能站在井底。
我拔出绑在腿上的匕首,把刀鞘叼在嘴里。一点一点割掉腰间的绳子。推开巨石让出更大的空间,走进这条不知道通向哪里的神秘通道。
摸着光秃秃,滑溜溜的石壁,我在一片漆黑中摸索着往前挪。走了一会儿发现有几条岔路,停在分叉口,闭上眼睛,试着把它还原为陆地上的道路。从下人院的东南方向直走,那边正对的是聚宝园。而向左拐,聚宝园的南边,应该是祠堂……
好吧,我失败了。此刻分不清东南西北,感觉前后左右都一样,都哪儿跟哪儿啊。我该把命运交给上天,走到哪儿算哪儿,遇到石头堵住的死路就再倒回来,也许瞎猫碰上死耗子就找对了呢。
岩壁上有只蜘蛛。织了网被水冲破了又织,如此反复,锲而不舍,不知道放弃是什幺。我被他这种永不言弃不轻易言败的精神感动得一塌糊涂。就好像小时候我爹指着屋檐下正在结网的蜘蛛,跟我说,殊儿啊,你看这只小动物,你能从他身上看出什幺样的品质?能够领悟到什幺做人的道理?
我伸手捏爆了他的小小身体,绿色的毒液在我的手指间欢乐地炸开,我捏着小拳头紧抿着嘴唇,大声道,为民除害!
从此之后养成了看到蜘蛛就捏爆的坏习惯。
但我今天没有想杀生的欲望。我把它摘下来,放进我的罐子里。
继续向前走,发现一条岔路竟是往上,越往上水越少。我想到那口干枯不久的井,又想到七夫人院子里那口长年干涸的怪井,一下子豁然开朗。
我想我知道该怎幺走了。
爬上岩壁,出井口就站在七夫人的院子里,穿过杂草丛生的破败花园,弯弯曲曲的篱笆墙,房门上有把大锁,积了厚厚的一层灰。我找来一方石凳将其砸开,一面还要小心弄出的声音会不会吸引巡卫。
这早就无人居住,荒无人烟的院子里突然传出声音,会被当作闹鬼就是了。
这房里,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柜子,极其简陋,积满灰尘。七夫人失踪后,下人们看没人管,一人顺走一点拿完了,其他的夫人也来瓜分一部分,渐渐就搬空了。真是墙倒众人推,无主众人抢。
除了架子上的书没人要之外,其余都不剩,我拿下那些遭人嫌弃的书随意翻看起来。
不对。
我扒下整个架子上的书,除了面上几本用来充当障眼法掩人耳目的外,一连几十本都是这样。
拉开门,站到院子里,越看越觉得毛骨悚然,浑身发冷。
水井的位置,卧房的方位,花圃的形状,篱笆墙的围绕方式,所有的东西都透露着一股不知名的怪异,这一切都诡异至极。
还是赶紧回去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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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来时的出口,我才从井里露出头来,忽见一个人就站在井边上,拿着缠在树上的半截绳子的断头疑惑不解。突然从井里冒出来一个人,他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他站在那里,手里攥着绳子断头,看着我,愣了。
我趴在井边上,嘴里吐出一口水,看到他,也愣了。
不知道对望了多久,我对他一笑,竖起一根手指在嘴唇上,意思是叫他安静,接着爬起来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