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从趴在桌子上的姿势中醒过来的。
我一动,立刻有一张椅子向我招呼过来。
嗯,新人玩家,就是冲动。
当然也不能怪他。毕竟刚进入剧本时所有玩家用的都是自己原本的形象。我是个系统,跟宿主交流时虽然可以纯意识、不露脸,但在剧本里跟别的玩家碰面时总不能也只走意识流,所以展现的是生前资料。
对,我成为系统之前,是个人。用的就是我作为人的形象。
很不幸主系统不知道太懒还是怎样,用的是我见着它时候的形象,也就是刚死的时候。
也许你已经意识到了,我死的样子并不太安详。
主系统还算有点良知,算是把我稍微修复了一下,也就是不再脑袋破开、脑浆喷薄,四肢也扭曲……整体来说就是恢复成了具还能正常使用的身体,不至于全身糊满马赛克才能在八点档登场。
但是它没有给我洗衣服、更别提泡澡洗香香。
我从上到下从发梢到裤脚该红的红该黑的黑。
就很糟糕。
满房间的玩家被区区一个新手任务吓得鸡飞狗叫上蹿下跳时,都尽量远着我,仿佛我是块臭狗屎般。我一动弹,一个头髪五彩斑斓如锦鸡毛的小年轻就指着我喊:“啊诈尸了!”
一个肌肉男抄起椅子抡向我。
我出溜到桌子底下躲开,言简意赅两句话:
“自己人,别打。
“目前状况是?”
目前是上世纪的报社房间里,有不露面的鬼扯足了嗓子在尖叫,吓得玩家们心胆俱裂,门窗都是摆设、出不去的。为了开窗,有个尖指甲姑娘把指甲都挠掉了,现在指头还在淌血。
这鬼也不是光会尖叫。它有攻击力的。刚刚肌肉男碰了饼干筒。鬼尖叫:“别吃!不然,不然——”
肌肉男不信邪,拿起饼干放到嘴边,倒也没真咬,只是想试试“不然”会怎样。
鬼没让他失望。伴着“坏孩子”的尖叫,空中无形的针线缝起他的嘴,哪怕他挣扎拍打,也躲不开。
玩家们所以才恐惧到抓狂,而鬼哭声也越来越响,吵得我耳朵都要聋了。
“闭嘴!”我忍不住吼了一声。
万籁俱寂。
刚刚高分贝全立体的鬼哭狼嚎之后,忽如其来的寂静反而让人不适应。玩家们瞬间都很沉默,大概从来没想过这么吼一声,鬼就真能停下来。
这是新手局,本来就应该简单啊!而且我看过数据,这一队里还夹进了一个大德。
能进梦中剧场的人,是精神力特别强的、运气特别牛的、以及做了特别大的好事或者坏事的。大德就是做了特别大好事的人,被主系统选进来,希望能给予奖励的。所以迎接大德的新手关,应该会特别善良、很好通关才对。
这个队伍,开局六个人,三男三女,现在只剩五个人。大德已经通关走了。
她是一名早生华髪的女性,一到这个房间就惊愕的睁大了眼睛,说似曾相识。从房间的报纸资料上发现这儿果然是储前县。以前她来采访过的。她找到放已出版报纸的档案柜,翻到她采访时的日期,唔,从那期报纸里就掉出了报名表。
表格让大家填站队与心愿。
玩家要表态站正方还是反方。而心愿具体会怎么达成、达成到什么程度,普通玩家不知道。宿主解读了设置数据之后提醒过我:这是跟站队方向、以及通关姿式挂钩的。
与普通玩家不同,我可以看到不同剧场数据、并给自己选本子。
目前选的这个本子,正是宿主解读出来最可能拿到我们心仪道具的,只要我通关姿式正确。
而大德没有这么功利,当时只是遵从她自己的本心在表格上选择了正方,一边指着报纸上的文章絮絮叨叨告诉大家:当时一个小女孩被虐杀。被抓去坐牢的只有动手身体虐待她最严重的她妈妈而已。本地报纸也不过寥寥数语,主要在骂那个妈妈淑红。而大德深入报道,谴责女孩来弟所在的整个家庭、乃至社会环境。读者反响强烈。但随着大德的连续报道越来越犀利深入,以及试图调查还有多少受罪的孩子,官方介入了,要求她停止报道。她拒绝,就被停职了。大德难以再找到记者类的工作,只能打工糊口,从此一蹶不振。而她的心愿就是——
有能力帮更多受苦受难的弱者发声!
仙乐飘飘,天花乱坠,她以飞天的姿式通关了。
剩下的玩家们如法炮制,别说通关了,连屁都没招出来一个。玩家们又试着做了些其它的事,也并没有什幺卵用。
我一笔一划把表格填完。
锦鸡头髪凑到我肩膀上偷看,顿时大惊失色:“啊你选反派——”
我抓着铅笔刀回手就把他的脖子切开了。
不知道我最讨厌偷看的人了吗?
要说梦中剧场的设置真细腻,割脖子的手感都这么真实。湿热黏腻炸开来的血烟花、锦鸡头大睁并逐渐失去神采像死鱼一样的眼睛……
我的脚底裂开一个大洞,朋克音乐伴随着乱飞的黑色羽毛,我以坠落的姿势通了关。
大号加粗血字恭喜我的通关速度与完成度。这通报会在每个剧本里拉过去,收获万千羡慕嫉妒恨。
我心里得到极大满足。
好治愈。
一名眼镜男生在我消失之前舍生忘死的扑到我坠落的洞口,合著双掌向我祈求:“大神啊请问通关秘诀?!”
我微笑,字正腔圆:“存好心,行好事,做好人。”
在一片震惊的F**K中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