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宇的第二十九年,九代天子崔柏梁忽罹风疾,昏不知事长达一月。帝廷分化为两个阵营,以侍中钱陀为首的一派主张荀皇后垂帘,以尚书仆射和元庆为首的一派则力挺皇长子雍王叔度摄政。
明面看,是争居摄之权,实则是争储。
今天子诸子中,雍王叔度最贤,然其母族微末无闻。相比之下,晋王叔慈有司马氏、钱氏作依托,若再获得中宫表姨母的支持,胜算似乎更大。
争端弥久而不决。
帝畿,乃至天下,在“暗无天日”中度过了惶惶的一月。
天子甫一复苏,即面临大臣催逼立储,很不服气。他觉得自己还没有完,日子还长着呢。迫不得已,索性将选择权抛给中宫:“蟠蟠,我一早说过,太子即使不出于你之腹,也应出自你之口。你说立哪一个,就是哪一个。”
此言一出,颇有些自我感动。
中宫忍不住在心中冷笑一声。多年以来,他一直盼望她从庶子女中,择一二养在膝下,却不知她花费了多少定力,才做到不将对这些庶子女的厌弃形诸于色。她做不到爱屋及乌,做不到古贤后的慈悲大度。
他越将立储看得重,传国玉玺一般郑重交到她手中,她偏要看得轻,鸡毛毽子一样,轻飘飘丢给淳于蒨。
“阿蒨,你是未来皇后,自己夫婿,当自己定夺。”
淳于蒨擡起头,一脸的不可思议,“姨姨,您的意思是,谁做太子,我说了算?”
荀皇后颔首,“有何不可?”
淳于蒨试探着问:“若我想立叔度呢?”
荀皇后眼也不眨地答:“那就立他。”
饶是已被姨姨宠得无法无天,淳于蒨此刻仍感到受宠若惊,一言而定帝国未来天子,这决定太过重大。虽姨姨恁般干脆,理所当然,自己反踟蹰起来,“我只是有这个想法,要问过他之后,才能作准。”
荀皇后笑着为她理鬓发,无限宠溺,“那就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