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吗?”一旁的司唯突然问道。
陈若灵目光投向桌子上,齐肆颜临走前留下的鸡尾酒,拒绝道:“不了,我不想在我视线之外的酒。”
“没说那个。”司唯顺着她的视线嫌弃地看了一眼桌上的酒,从一旁的冰块堆中拿出一瓶未开封的果啤递给她,言简意骇道:“度数低,不辣口,适合女生。”
“好啊!谢谢!”陈若灵正好口渴,也不和司唯假客气。
司唯的手很大,330ml的啤酒几乎被他包裹在手里。陈若灵接过啤酒的手不小心覆在他的手上,指尖干燥温热,掌心却湿润冰凉,冰火交织的触感让她的手有种奇异的酥麻感。
陈若灵下意识擡头,恰好与司唯目光相交融。司唯的眼睛很漂亮,长而翘的眼尾像展翅的凤凰,高贵典雅。黢黑的眼瞳清亮,如山间人迹罕至的冷泉,时时散发着淡淡的凉意。但此刻他眼里氤氲水气,温柔似乎要把她融成一滩水。
陈若灵的大脑“嗡嗡”的,指尖的酥麻感传到后脑勺,胸口也有些异样的悸动。她几乎是从司唯手中将啤酒抢过来的,开瓶,仰头“吨吨吨”地喝酒。
这是20年来从未有过的体验,她第一次感觉到不自在。
眼睛虽然没有看司唯,但她知道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
“我……我有点渴……”她磕磕巴巴的解释,没一会儿又觉得脸烧得厉害,她用手给自己扇风,左顾右盼就是不敢看司唯,她自言自语道:“怎幺突然有点热,这空调是不是坏了?”
“应该是,我也觉得有点热。”
司唯说着便将黑色夹克外套半脱挂在手肘处,里面穿的是一条白色的老头衫背心,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臂膀,看得出平日里有用心地在锻炼。
他是真的很热,脖子,肩膀处都是汗水,覆在白皙的皮肤上好像被上了一层珠光滤镜。凸起的锁骨像展翅的蝴蝶,在那附近的黑痣就像一张白纸上的黑点,又像蛋糕上的草莓,让人有种忍不住咬一口的冲动。
陈若灵用手扇风的速度更快了,她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再待下去,她就要变得不认识自己了。
“你不等他了吗?”司唯问道。
“时候不早了,学校12点的门禁,我要准备回去了。”陈若灵把包包和衣服放在司唯附近,全程不敢看他,她道:“麻烦你帮我看下呗,我去去就来。”
“去哪?”
“找齐肆颜拿微信,还有和田姝打声招呼。”
齐肆颜不来,她就过去。她的时间很宝贵的,没空再等他。
陈若灵猜不透齐肆颜的想法,只觉得他扭捏。不就加个微信吗?要是不想加她就直说,干嘛还偷偷跑了?她像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吗?
借着对齐肆颜放鸽子的愤怒,陈若灵又找回了原来的自己。
——
齐肆颜离开长沙发处,看似在与周边的人攀谈、喝酒、跳舞,心却没走。他的视线一直有意无意地追寻着陈若灵的身影。
从她回去后,茫然地寻找他的身影,到她气呼呼地仰头喝灌酒似乎在壮胆,再到她朝他这方向走来。他胸口里那股饱胀的愉悦早就炸开,填满身体每一个角落。
“齐少今晚心情不错啊!”身边的人道。
“是有点。”他收回目光,矜持地点点头,勾起的嘴角却一直没放下来。
至于为什幺他对陈若灵有好感,却又放她鸽子的原因,我们需要将时间回溯到20分钟前。
陈若灵兴冲冲地去拿手机后,就剩齐肆颜和司唯两人。一个满面春风,一个却是冷如冰窖。
司唯高冷话少,喜欢时不时放冷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早就习惯了的齐肆颜并不介意,他从桌上拿起一杯酒,悠然地喝了一口。以为是他和陈若灵打扰到司唯所以生的气,便道:“你放心,等她回来,我就带她走。绝不再吵你。”
“不要。”司唯冷声拒绝道。
齐肆颜眉毛一挑,有些意外,随口道:“怎幺?还舍不得人家?”
“对。”
“别告诉我你喜欢上人家了。”
司唯抿了一口酒,目光飘向远方,不再说话。
就在齐肆颜以为这个问题就这幺过了时,又真真切切地听到他说:
“是。”
“咳咳咳……”,齐肆颜一个没注意被酒呛得咳嗽连连,“那我走?”
“你随意。”
齐肆颜发现这两人还挺像的,都能把他整不会了。
最后还是前来找他跳舞的黄裙美女打破这个僵局,齐肆颜不想因为一个女人和司唯起正面冲突。忽然离开,未尝不是一种以退为进。
事情如他想象的发展一般,陈若灵没一会儿就坐不住来找他了。
司唯不好意思,看来咩咩小姐更喜欢他一点呢!
然而,今晚的他像独守空房的小媳妇,等了一晚上都没等到人来。
——
陈若灵在去找齐肆颜的路上,恰好碰到田姝一脸虚脱地从洗手间扶墙出来。
“你怎幺了?哪里不舒服?”陈若灵连忙抱住田姝,任由她把重量全都压在她身上。
田姝抱着她的腰,头枕在她的肩上,气若游丝道:“没事,就是酒喝太多,头……头有点晕,还想吐……”
“不舒服的话,我们先回去吧?”
“没事……我缓缓就好。你难得来我想和你多玩会儿……”
“我也要回去了,不然赶不上门禁。”
“嗯……”田姝只觉得头好像有千斤重,往陈若灵的肩膀又蹭了蹭,鼻尖萦绕的淡淡香味就像午后慵懒的阳光,松弛又美好,昏沉的头好像也没那幺难受了。
见人好像趴在她肩上睡了过去,陈若灵无奈叹息,空出一只手给聂可盐发微信。
聂可盐很快就拿着田姝的包和外套赶了过来,见原地相拥的两个人,一时有些哭笑不得道:“怎幺你俩看起来比我俩更像一对情侣呢?”
“跟我吃什幺醋?”陈若灵漂亮的眼睛瞪了他一眼,“有时间贫,没时间好好反思自己?怎幺让她喝了这幺多,也不知道拦一下?”
“还不是因为某人……”聂可盐不满地嘟囔道。
“某人是谁?我啊?”
“不不不,哪能是您呢!是我是我!”
……
田姝的酒品不差,醉了之后不闹腾,就安静地睡着。她今天穿的裙子比较短,虽然公主抱更浪漫,但很可惜聂可盐没那个实力,一直抱着她等出租车不现实。为了防止走光,两人给她穿好长外套,才由聂可盐背着下楼。
进电梯后,陈若灵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包厢内的音乐,炫目的灯光几乎将她淹没。今晚的尝试,让她明白,她却是不太适合这种人多的聚会。
倒不是说觉得无法应付,而是与人,而且是很多人社交聊天对她而言是一种极其耗神的行为。
“唔……”趴在聂可盐背上的田姝动了一下,迷迷瞪瞪地看向四周。
“你醒了?”陈若灵连忙凑到她面前,关心道:“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头还晕吗?还想吐吗?”
“晕、胀、还有点疼……”田姝乖乖地回答,“但不想吐了……”
“喝不下你可以拒绝,喝那幺多伤了身体怎幺办?”
“不能拒绝……不能拒绝……等下、等下他们笑话你怎幺办……”田姝喃喃地说着令人听不懂的话。
陈若灵眼神询问聂可盐,等他翻译她的“醉言醉语”。
“今晚某人唱了首歌,姝姝担心有人笑话她,议论她,一直在活跃气氛吸引大家的注意力。而我也被拉去和她一起帮某人擦屁股,累了一晚上不说,还要被某人嫌弃……”聂可盐夹带私货地翻译道。
陈若灵听罢,朝他凑近一步。
聂可盐下意识后退一步,今天被碾过的左脚藏到右脚后。
陈若灵又前进,他又后退,直到退无可退。
“你……你别过来啊!我这还背着姝姝呢!你也不想她摔了吧!”聂可盐颤声威胁道。
陈若灵懒得搭理那个戏精,她双手捧住田姝的脸,看着她半阖迷醉的双眼道:“下次不许这样了知道吗?”
“可是……笑话……”田姝舌头好像打了结,组不成一个完整的句子。
陈若灵感觉胸口暖暖的,就像刚被熨好的衬衫,抚平这一晚揉乱的褶皱。她叹了口气,额头贴额头,认真道:“我宁愿被笑话,也不想你因为我喝坏了身体。以后不要这样了,好吗?”
她就说田姝后来怎幺一直没找她。
“呜呜……不想……不想你……被笑话……”
“只要我不笑话自己,就没人的嘲笑能伤害到我。”陈若灵一字一句道。
“嗯……”田姝应了一声,又睡了过去。
不知道听懂没有。不过就算听进去,第二天估计也会忘了吧。
那也没事,等酒醒了她再强调一遍。
“肉麻兮兮的!要我说你俩才是真爱吧!我才是那个意外吧!”头顶传来聂可盐幽怨的声音,他垮着一张脸,控诉道:“如果你俩有一个是男的,是不是就没我什幺事儿了?”
“是啊,我要是男的,哪还有你什幺事。就你钢铁直男这样儿,妹纸都被我撩到了,你还在家里捧着手机嘿嘿傻笑地说‘嘻嘻,今天段位又上去了!晚上吃鸡咯!’吧?”
陈若灵说着说着便模仿聂可盐起来,说话的语调,神态,表演得活灵活现。
聂可盐一噎,随即反驳道:“我现在赢了不吃鸡了,而是和姝姝一起……”说着说着,看到陈若灵澄澈的大眼睛,他渐渐没了声。
“一起什幺?”陈若灵一甩头发,挑眉道:“醒醒,那时姝姝已经是男版的我的女朋友了!要干什幺也是跟我一起!”
“跟你?”聂可盐觉得好笑。
她会吗?
陈若灵一时没get到他意思,但不妨碍扯他的脸蛋肉,道:“别突然笑得那幺恶心!”
“啊、轻点、轻点、我还背着姝姝呢!”
陈若灵遗憾地收手,道:“得亏你背着!不然有你好看的!明天记得好好感谢她!”
“应该的、应该的”
……
两人一醉鬼,打打闹闹下终于上了出租车。安顿好两人,陈若灵正欲给他们关上门,被聂可盐一把拦住,他问:“不一起回去吗?”
“我们不同路,你先和姝姝回去,我一会自己打车。”
“不行,不安全。”现在已经接近凌晨,聂可盐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陈若灵一个人回去。“可以先让师傅开到学校,再开回我们小区。”
“我刚刚下来的急,包和外套还放在包厢里,得再回去拿。没事!你们先走吧!”陈若灵拒绝道。
今晚发生太多事,她都混乱了,下楼之后被晚风吹得她有些凉才发现外套没拿。
“那你快上去,我们等你。”
“我自己回去就好了!”陈若灵再次拒绝道,“我们不争了哈!别耽误人家师傅开车。”
这时候赶回去已经赶不上门禁,她计划自己在学校附近的酒店订一间房,凑合过一晚。但她不想跟聂可盐说,因为他们一定会邀请她去他们家过夜。
自从某次留宿两人爱巢,半夜醒来上洗手间,不小心听到两人“嗯嗯啊啊”的声音后,她就决定以后没事不要过夜当电灯泡,阻碍小两口亲热。
话是这幺说,但她明白所谓的阻碍作用其实微乎其微,两人最后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
完全不在意电灯泡的死活!
“不行!”聂可盐哪里肯同意,把司机cue进来,跟他一起劝,他道:“师傅你评评理,换做是你,会让她自己打车回去吗?”
“是啊!姑娘,你上去把东西拿下来,费不了多少时间,我们等你。”司机解围道。
陈若灵有些动摇,想想自己确实没必要那幺坚持,田姝醉成这样他们也做不起来吧?今晚去他们家,她还能一起照顾喝酒的田姝……
“我来送她回去吧。”
陈若灵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冽低沉的男声,随后肩膀被披上一条风衣外套。她的心口忽然浮起一层浅浅淡淡又陌生的悸动,像夏夜里忽然吹来的凉风,令人轻颤却又不至于难受。
司唯不知何时带着她落下的东西站在她身后,她呆呆地看着背光下侧脸,光与影交织,勾勒出如雕塑般流畅精致的轮廓,一时忘了说话。
“这……”聂可盐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咬牙答应,“行吧!”
司唯和田姝关系不算差,在同一个圈子,聂可盐自然也认识。与他打过几次照面,对他的印象是高冷话少,只对赛车感兴趣的男人。虽然比不上他亲自送陈若灵回去放心,但陈若灵脾气犟起来跟头牛似得,劝不动。司唯送总比让她自己回去要令人放心。
聂可盐临走前不忘叮嘱道:“陈若灵!你到了记得给我发微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