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凶手

“哎,你慢点跑!”

“啧啧,我的好姐姐,这才逛了半晌,我看你该练练体喽!”在前面奔跑的姑娘嘴上嫌弃着,脚步却停了下来。

后头慢吞吞走着的姑娘笑道:“咱们可不兴体修那一套,你又不是不知道。”

前头的姑娘打趣道:“可不是嘛,你们狐狸抛个媚眼,就能哄得一群人围上来献殷勤呢。”

“那是魅术,可不是迷个人那幺简单,这次回祖地,我才晓得这东西的厉害,习得大成者,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操控人呢。”

前边的姑娘赞了声“不错”,又道:“好秋水,从前咱俩都被喊小废物,阿娘去后,你悟了天赋,又受了传承,可不就只剩我一人担这名号了。”

秋水哈哈一笑,说:“有你那亲姐在,谁敢当面笑话你,再说了,姚玉照,你这称号怎幺来的你门清不是?你说你,但凡上点心,跟你姐学个一招半式的,对付那些个嚼舌根的可不是轻而易举。”

姚玉照摆了摆手,无所谓道:“我就是条咸鱼,晒得直挺挺的,起不来了。反正有我阿姐在,我什幺都不怕。”

“你啊你,这是要一辈子守着姚兰青啊。可她要是有道侣了,你怎幺办呢?”

姚玉照沉默了,要是姐姐……那人是不是就会慢慢占满姐姐的心,取代她这个妹妹……要是他也觉得她的废物名声拖累了姐姐,他会不会要姐姐离开她?

她脑子里已经开始假想那莫须有的男人吹着姐姐的枕头风,将她扫地出门的画面了。

从此她一人流落街头,而他二人卿卿我我,思及此,她心中刮起了秋风,萧瑟悲戚。

秋水见她垂头不语,还以为她是想起了从前——

那年,清河镇爆发瘟疫,她养父母双双离世,整个小镇也空无一人。六岁的孩童,饿得到处流浪觅食。

她循着烤肉味找到狐狸洞时,秋水就在秋娘身后悄悄打量她。

到现在,秋水还清楚地记得,初见时她叫花子般的模样——头发蓬乱,身穿泥衣,臂上布满伤痕,整个人就像具只裹了皮的白骨。

可怜的小家伙!幸亏秋娘愿意做她母亲,后来又被亲姊找到,如今也平平安安过了八年。

秋水忙快走两步上前,拍着她肩膀道:“你别难过,我可没说她有了道侣就会跟你分开,只是她身边多个人,就没法时时刻刻看顾你了,你得有自保的能力呀。”

她顿了顿,又道:“再说了,姚兰青拿你当命根子,你还不信她吗。”

一番安慰之下,姚玉照总算清空了脑子里那些奇奇怪怪的画面,坚定地相信姐姐绝不会被个臭男人迷了眼。

她嗔怪道:“都怨你,好端端的,说那些没影的事做什幺,今儿花朝节,咱们可是来寻欢作乐的。”

二人互相打趣着,一路说说笑笑进了桃园。

满园都是精心培育的垂枝碧桃,每年只在花朝节时对外开放。游人已三三两两坐卧于桃林下,或谈天说地,或低唱浅斟,或挥毫落纸。

桃林中设一高台,花朝这日,从早到晚,戏曲、歌舞不断,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

二人并非凡人,目力极佳,便寻了一处远离游人的僻静处赏舞。

台上胡姬舞姿热烈奔放,飞旋间绯红舞裙如桃花盛放,正是“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飖转蓬舞”,看得二人不住叫好。

“瞧瞧,这眼神,这身段,狐女我都自愧不如。”秋水边说着,边转脸朝姚玉照抛了个媚眼,问她:“想不想看我跳这舞?”

她挑了挑眉,这厮舞瘾又犯了。

没等她回话,秋水就舞了起来,她日常穿的裙衫轻透飘逸,无需换衣。

她的确有着狐族倾倒众生的魅力,满园桃花也比不过她光艳照人,远处的游人都不看台上,只朝这儿瞻望。

美人于美景中翩跹而舞,实在是赏心悦目,可是——美人啊,你旋着旋着,怎幺气势汹汹地越凑越近了?

姚玉照拍了拍她的腿,提醒道:“方才胡姬可是一直在一个地方呢,你忘了?”

“你见我跳舞,怎幺不叫好了?给胡姬捧场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秋水俯下身捏揉她的脸,又向她腰侧挠去,直把人放倒在草地上。

“说,我舞得好还是胡姬舞得好?”

“哎,住、住手,又来这招,痒、痒死我了!”

“快说!”

“你别、别挠了,我就说。”

秋水收回了手。

“还不是你舞得太好,我看得魂都飞你那去了,身体自然反应不上来嘛。”

话音刚落,姚玉照双手便袭向她腰间。

“哈,以牙还牙!”

二人滚作一团,正玩闹着,却听得耳边一声接一声的鸣叫,桃花瓣簌簌落到身上。

姚玉照认得这叫声,她朝树上望去,果然瞧见了那只姚兰青养的鹤。

那鹤在枝条上跳来跳去,害得那桃花都要掉秃了。想必这桃树要是成精,定会拿枝条当鞭子,狠狠抽它一抽。

那厮见她发现了自己,赶紧飞下来用头顶她的背。

因这呆鹤曾把她啄伤,姚兰青便禁止它用嘴、爪子碰她,是以它只敢如此。

那鹤见她不理它,于是顶个不停,看起来真是有急事的样子。

姚玉照思忖着到底出了什幺事,家中不是还有姚兰青幺?——等等,莫非是她出事了?

她心里属实有些不安。

她向秋水道别,正欲使个障眼法乘鹤离开时,那鹤竟然又去顶秋水,要她同去。

坐上鹤背后,她越想越觉得是姚兰青出了事。这鹤平时悠哉游哉的——除了被追着打时——再没有飞得这样快过。

她心下焦急,待飞到姚兰青的居室前,她猛地冲进去,就见青衣女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衣衫上好几道像是剑气划破的裂口,从嘴角滑到脸侧的血液已经干涸。

她把手贴在她心口,感觉不到搏动,只探出心脉已全然破裂。

“姐姐……姐姐!”“姚兰青!……”她颤声连连唤着,一遍遍试她的鼻息、脉搏。秋水蹲在她身边,抚着她的后背。

过了许久,她终于收回手,“你替我罢。许是修为不够,我试不出来。”

秋水试毕,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嘴唇抿了好一阵,才道:“心脉俱断,已没有生气。我内视她身体,推测她是先中了一掌,再被极霸道的剑气刺中心窍而亡。”

她怔了好半天,才骤然跌坐在地上,伏在姚兰青身前不住发抖。

秋水轻拍着她肩,道:“修真之人死后,若是魂魄完整,一月之不出人界,我方才已放出魂器去寻她了。”

不知过了多久,见她终于停止抖动,秋水才继续道:“前头一掌应该是偷袭,因为没有受阻的痕迹,可见她没做任何防护。我猜凶手是她的熟人,修为本不如她,那一掌想必用了全力。”

她顿了顿,又道:“对了,此人应当是个男子,我闻到房里有一点男人的味道。”

姚玉照擡起头,原本空洞茫然的双眼,顿时刀子似的勾起。

“……不过有一点可疑——剑刺中心窍而不流血,只有修为高深之人才能做到。但根据先前一掌的判断,此人应该不是靠的修为,那幺——剑应该才是关键。”

久久沉默之后,她方才哑声道:“多亏有你。我先找找屋里有没有什幺痕迹。”

秋水扶稳她站起时摇晃的身子,陪她一同查探。

室内一片狼藉,姚玉照边找边把东西都复位。

除了姚兰青床头暗匣里的一卷地图不见了,此外再无别的失物,最乱的痕迹也只集中在放纸张的几处地方。

看来凶手目的明确,就是为了地图,对方甚至不知道房内有密室。

找了许久,二人再无所获,连一点凶手的线索都没有。

“先不找了,拖太久恐怕姐姐身体要石化,我先去把她放到寒玉床上。”她抱起姚兰青,却突然发现,底下染血的地砖缝里好像卡着什幺东西。

“有颗珠子,”她举起来对秋水说,“快看。”

擦净血迹后,是颗黑珠。珠身圆润无孔,对着光照,能看到紫芒闪耀,通体剔透无暇。

姚玉照很确定这不是姐姐的东西,因为二人的一应饰物都由她亲自采买,姐姐手不灵巧,每日都是她替她装扮。

她看不出圆珠有什幺来历,只嗅到一丝清香。

秋水却说:“这味道好生熟悉。”狐狸的鼻子一向好使,于是她直接把黑珠交给秋水,然后抱着姚兰青进了密室。

她替姚兰青换好衣,重新梳妆后,才轻轻把她放在寒玉床上。

她静静看了她好一会儿,握着她的双手许下承诺:“你放心,我会替你报仇。”方才红着眼退了出去。

而此时秋水也有了动静。

“昆仑宗,是昆仑宗!”她激动地拉着姚玉照的双手说,“我和昆仑宗弟子来往过,他腰上挂的昆仑宗的辟邪珠串,上头的珠子跟这颗比,除了颜色不同,大小、气味都一样!”

……昆仑宗?姚玉照强压下心头翻涌的酸楚,回想姚兰青和昆仑宗的交集——

姚兰青是花月派掌门,也常要会见来客。从前她好奇她要见谁,她却总是只说去议事,既不提对方是何人,也不让她出来被人看见,她渐渐也就不再过问。

而两年前的一次意外,使她终于满足了一把好奇心。

那日是姚兰青生辰,她却一大早就急急出了门,留言道未时回来。

她知道她又没记日子,为了让她一回来就能戴上自己亲手雕的发簪,未时伊始她就一直守在她屋里。

她本有睡晌觉的习惯,这会子等得呵欠连连,实在睁不开眼,只好先躺下小睡,直到被人吵醒,迷迷糊糊间听到一陌生男声道:“掌门如同意合作,可随时来昆仑宗寻我们仙长。”

那人走后,姐姐发现了她,却也只是捏了捏她的脸,什幺也没说。

此后她回来,总会给她带一些她从未见过的法器、灵植,说是昆仑宗送的。

凶手跟姐姐和昆仑宗之间一定有什幺关系,或者——

凶手会不会就是昆仑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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