坪湾只有一座男女混合中学,入学不需要测考,也不需要成绩评定,有钱就能上,因此聚集各路三教九流,管理起来十分有难度。
不过开学一周,聂方舟就已经听见不少骇人听闻的八卦,比如两个班的男生昨天在后街聚众斗殴,用上了刀棍,差点闹出人命,现在还有几个人扣留在警局;再比如中五有个女生,瞒着家里人和老师,大着肚子来上学,体测时晕倒了才被人发现……总之,在学校各处八卦角站上一阵,一定比蹲在家看八点档狗血剧有意思。
这天课间,她听见几个女生围坐一圈,说那个人今天也来了学校,叽叽喳喳犯着花痴。她默默听进去,放学后特地在教室多呆了一阵。
她最近几乎没有睡眠,此时脑子乱糟糟的,出了门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应该提早出去候着,脚下不禁加急了一些,快到校门口,身边突然跑上来一个人———
“去年代表圣保罗在中学生大会上演讲的是不是你?”
聂方舟被她吓了一下,认出是年级风纪郭美瑞。
她刚转学过来没几天就听说过她这号“风云人物”,十分刻苦用工的一个人,校服扣子扣到最上一个,裙子没有改短,打底裤恨不得比裙子还长,平时和老师一起在学校门口做纠察,刚正不阿,谁的名字都敢往本上记,时间都要拿去学习,连打交道都是这样直来直往。
聂方舟嗯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话。走到校门口停住脚,一眼就看见对街的那个人———
篮球不断敲打地面,落地弹起又回到手中,在周围将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人里,数他最高挑,动作懒散不羁,吸引来四周的目光,又在四周的目光里,精确地对上她的。
聂方舟不知道他有没有认出自己,上次在小巷碰见他和人打架,她头也不回地跑了,说起来……有些不地道。
“真的是你!我就说怎幺这幺眼熟。”
边上郭美瑞不知道在激动什幺,那次聂方舟全英文脱稿演讲,当日最出彩,难怪她印象深刻,“圣保罗那幺好,你怎幺转到坪湾来了。”
她不回答,郭美瑞就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群她平时嗤之以鼻的不良少年,哼声道:“就是有这群人坪湾中学的评分才一直上不去。”
聂方舟避开江楟的目光侧头看了她一眼:“你认识手里拿着篮球的那个幺。”
“你说江楟?这里谁不认识他。”
“我听说他很厉害,是混社会的,是真的吗?”
“不知道,只说他有个契爷,是黑社会的,想来他也不会是什幺好人,总听见他打架打得凶狠,阿sir三天两头请他去喝茶。”
聂方舟听完沉默,几个眨眼的功夫,突然笑着对她说:“我请你喝汽水。”
郭美瑞对于她突然的亲近赶到欣喜,开始跟她讨论她当时那篇演讲稿的内容,当时她那篇稿子可是在学生网站的首页挂了半年。
“你的口语是怎幺练的?请外教有用吗,我平日的对话没问题,不过那些专业词汇读出来就十分生硬……”
听着她的絮叨,两人在红灯前站定,正巧和对面巷口那群人对了个照面。聂方舟能察觉有许多道目光正盯着自己,她又擡头确认了一眼,可惜里面没有一道属于江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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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楟随意靠着墙,球顶在他指尖不停旋转,正听身边人讨论聂方舟———
“那谁。”
“聂方舟。”红毛说完点了支烟,丝毫不顾及这是在何时何地,校门口又会不会突然窜出来一个教导主任对着他们发更年期的疯,之后还添了一句,“转学生,够不够正点?”
热风轻轻起,扰乱规规矩矩的裙角和发丝,谁说校服老土又无味,露在外的膝盖骨小巧莹润,透着淡粉肉色,绿灯亮起,目视她缓缓而来,便跟着她的步子心跳加速。
“超正点。”几人嘶嘶哈哈,“看着就好香。”
红毛说:“没戏,只知道学习的好学生,不管谁去搭讪她都不理。”
开学一周,聂方舟已因孤僻清高而闻名。
“好学生才更让人想上,谁知道背地里屎尿有多骚……”话没说完,一颗篮球砸到他手上,磴掉嘴里叼着的烟,他捂着头,“干,Tin哥你干嘛。”
边上红毛没管他,嘶了一口气问:“她是不是一直往我们这里看。”说完正好抓起手边的篮球,往她那边丢。
篮球滚到女孩脚边,红毛笑着对她招手———“同学,麻烦递个球。”
好老套的剧情,CTV演了五六十年没带变,只因校园与少年,校服与纯真,效果叠加,空气的味道都泛着青与涩。
聂方舟这会儿应该捡起球,红着脸丢过去,再拉着身边的人害羞地跑开。
众人期待,江楟也转过头看她的反应。身边的郭美瑞扯扯她衣服:“喂,快走吧,别管了。”
谁知她压着裙摆捡起球,擡头只看江楟,脸是红的,却突然直愣愣朝他走过去,站在他身前,装得好平静,一双眼露着胆怯但又野心勃勃,像是势必要在他脑中拓下印记。
一句话不说塞到他手里,倒是让江楟有些不知所措,故作镇定地转着手里的球,看她,正期待她能冒出什幺话来。
聂方舟只是咬咬下唇,拉起边上的郭美瑞一声不响地走远。
周围的窃窃私语都停了声,红毛问江楟和她的关系。他说根本不认识,之后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搞什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