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边的店亮起花花绿绿的灯筒,三人同时停住脚,看隐绰灯影下干净得与这里格格不入的人。
学校里统一的校服,老土又质量堪忧,多搓洗几次就要起球发皱,在她身上好成了裁缝店里质地精良的套装,干净整洁又自带香味。
聂方舟坐在楼梯台阶上,似乎在这里已经等了一阵,见到江楟后立马起身。
黄丽丽看看她,再转头看看身边撅一张脸故作镇定的人,偷笑一声,悄悄挽上他的手,正往这头走过来的聂方舟看见,脚步一顿,放慢了许多。
“快去啊Tin哥。”
一旁大虾最激动,江楟瞥他一眼,搞不明白他这幺一惊一乍做什幺。直到聂方舟站到他们面前,他不自觉将腰背都挺直了一些,双手插着裤兜,不屑一顾地拽。
黄丽丽说:“学生妹,别挡路。”
聂方舟两手放在身前,捏着手里塑料瓶,听闻上下看了她一眼。
看她粉底也盖不住的眼角细纹,还有多次漂染过后有些干枯毛躁的头发。
黄丽丽从她眼里读出不屑,已经看出她难相处的一面,好在自己身材还算劲爆,感觉到她的目光在胸前多停了留一阵,郁闷在她脸上一闪而过,之后一个人默默揣测他二人的关系。
黄丽丽笑,转头对江楟说:
“这就是你新招惹来的妹?拜托,这是这个月第几个?一天天可不可以不要给我这幺多压力。”
好老套的擡价方式,江楟无语睨她一眼,刚想让她不要乱讲,就被她打断:
“看什幺,你是不是也想当他马子?”
是不是?
聂方舟看看江楟,跟他对视,依旧沉默。
于是面对面两个人谁也不说话,演一出哑剧,心中大戏各个激烈澎湃,一个比一个精彩。
半晌过后,边上大虾没出息地一直盯着聂方舟发痴,独留黄丽丽一个觉得莫名其妙:
“喂,你们这位同学不会是个哑巴?”
“是———”
她开口说话,很明显是在回答上一个问题。
风是热的,带过空气,黏糊糊腻在身上。这一片是文明城市建设的漏洞,不知是哪家夜总会的服务生素质低下,将没吃完的果盘丢在垃圾桶外面,经过高温持续加热,挥发的气味席卷半条的街道。
边上那家按摩店的门上贴满性感女郎的画报,有什幺不对,从头到脚各处穴位一览无余,客官只管进,一定价格低廉服务到位。只有头顶招牌,闪烁几下后敬业亮起,映红了谁的脸。
聂方舟手里的塑料被她捏扁,她看着江楟,总算将话说出口:“我有话对你说。”说完又补充一句,“单独。”
清澈眼里倒影着跳动的光线,模糊倔强与生怯,足够骗到脑神经打结的小男生。
是江楟先败下阵,故作镇定模样将目光挪向一边,飘飘忽忽不知道落到哪里,最后跟街那头叼着烟对着墙角撒尿的大爷碰上,尴尬一下,又看别处了。
这出偶像剧终于要走上正常轨道,黄丽丽扮演恶毒女配,却没止住笑意:
“喂,你懂不懂规矩,看不见他已经有女友。”
她的浮夸演技已经被聂方舟看透,她松一口气,至少不是跟他女友对线,今日头发没有被薅秃的风险。江楟受不了地转头瞪了黄丽丽一眼,让她赶紧带着身边那个痴仔虾离开。
黄丽丽翻个白眼:“没意思,嫌开房路远就来找我,Lily姐给你腾地方。”说完拧了一下大虾,“痴线快走,还想在这当电灯泡?”
大虾被拽走,一边还依依不舍地回头。
总算将无关人员清理干净,江楟两手插着兜儿走近一步,轻佻笑意,弯下腰迁就她身高,靠近,盯住她说:“小姐你谁,我们认识?”
“江楟,聂方舟。”她说。
到现在,江楟总算恢复一些正常,刚才傻里傻气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的人绝对不是他,现在语气欠揍的人才是:
“知道姓名就算认识了?你有没有搞错。”
聂方舟仰着头,眼神也不怯:“你以后就会知道我。”
“那就以后再说。”他说,“有没有拍拖过,知唔知拍拖要做什幺?话不能乱讲,喜欢我就去排队,或者脱掉衣服给我看看你够不够料。”
他低头看看,目光扫过她还有些含蓄的胸脯,啧一声:“才没空陪你玩过家家。”
话讲得越过分,越说明他的反常。
瞧着身前的人被他吓得眼眶里蒙上一层水光,他暴躁而起,讲她莫名其妙,越过人就要走。
掏出烟盒,刚才一直在他裤兜里,被手汗捏的潮湿。
只剩最后一根,抽出叼在嘴里,正要点火,后面飞来一个水瓶重重砸在他后脑,火没打上,嘴里的烟也掉地。
江楟转头看,高悬的霓虹灯,照亮她生气的眉眼,明明刚才已经怕到要哭,这会儿像是被惹怒的猫扑上来要挠人。
“妈的。”
他怒火冲起,丢下手里空的烟盒和火机,大步走过来。聂方舟见样,下意识转头要跑,被他抓住后颈,之后一个天旋地转,下一秒就被他抗在肩上———
“你放手!”
肚子压在他肩头,硌得好难受,聂方舟甩着腿挣扎,江楟好几次被她的膝盖顶到肺,满脑子全是噼里啪啦的脏话,下一秒擡手拍到她屁股上:
“再不安分就先奸后杀,丢到海里去喂鱼,让你不知道怕!”
屁股上酥酥麻麻的疼痛触感让她愣神,人本就倒挂着,血液加速倒流直冲头顶。
你说她痴不痴,傻不傻,乐观至极的理想主义者,以为一切都会按照她预想的计划来?实在好天真。
要知道,江楟是一团燃烧的烈火,聂方舟是一块冰冷坚硬的燧石,都是易燃易爆的危险物品,两者相撞,稍一摩擦就要出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