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三 茶亦醉人

噗通,咕咚,哎呦……

片刻之前尚自群英毕至,少侠咸集,谈笑风生的茶亭之中,此时众位骄子俊彦却顿觉醉意熏熏,天旋地转,一身炼气修为虽是尚在,但就是丹田闭塞,气脉凝滞,浑身只觉酸软无力,纷纷倒地不起。

尤其几位仙资绰约的佳人更是醉颜酡红,鬓乱钗横,掩心而颦,海棠春睡一般东倒西歪,卧桌而伏。

一旁角落里,看着热闹正自腹诽的袁丹丘眼珠滴流一转,脖子一歪,口吐白沫,抽搐之中倚着亭角竹柱,斜斜半瘫在地,似是昏迷不醒。

“茶中有毒?天门这位上仙说笑了,小老儿一介山野村夫,粗鄙凡俗,何来那卑鄙腌臜的毒物?”

枯瘦佝偻的卖茶老者,颤颤巍巍站起身,浑浊的目光从众人身上缓缓扫过,沙哑的嗓子缓缓说道。

“世人都知酒醉人,茶亦醉人何必酒。”

老者径自缓缓端起一碗热茶,深深嗅了两下,颇有些陶醉,继续道。

“三州交界这雾山云海,素产银针白毫尖,采之不易,久负盛名,历来便是各宗真人上仙的上等贡品,诸位大人想必有所耳闻。”

“殊不知这山长水远,幽深之处,更有一株千年银针茶树,偶得灵秀造化,每十载或可摘得三钱雀儿舌,第一口下去只是淡淡清苦,第二口却是幽幽回甜,到得第三口便如那世间难觅的醇酒琼浆。”

“神仙悠哉喝三口,梦醒已是烂柯人。”

老翁心向往之,一声长叹,伏身乞道,“小老儿别无恶意,诸位上仙只需在此酣睡三日,待这几日菡仙子渡过雷劫,得入融灵之境,尔等自可安然醒转。那仙子虽为花灵之身,但历来与世无争,自不会为难炼气小辈。这雀儿舌妙处无穷,诸位大人醒后自知。”

谢景河兀自强撑不倒,斜倚着亭中都篮,闻言吃了一惊,剑眉紧锁,沉吟道,“老丈你说那花妖要渡雷劫?那花妖三年前刚自一株七瓣七色青莲启灵入道,短短数年便要度这雷劫融灵,这分明乃是逆天而行,又怎生可能?”

这俊介公子喃喃道,“若是如此,那真可棘手了,融灵妖修却不是吾等一众炼气之辈所能匹敌。”

一旁的怀瑾小和尚双手勉力撑地,苦笑问道,“恕小僧眼拙,老人家你只是一介凡俗之人,何须自寻烦恼,置身吾等修士纷争?可是为那菡萏花妖强行所迫,抑或是被那孽障施术迷乱了心智?”

卖茶翁浑浊白霾的双眸突然泛出一丝难得的清明,哑声道,“小师傅此言差矣,这世道维艰,三国战事连年,诸位上仙不闻小人之劳役,不知稼穑之艰难。”

老翁叹了口气,悲声道,“这三州交界的无主无序之地,方圆百里山野村民,要不是那菡仙子有好生之德,悲悯之心,旱季行法祈雨,涝时施术疏洪,大疫之年普降甘露,妙手回春,若非如此,吾等遗弃之地的遗弃之民,早已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老翁说到激动之处,一阵猛咳,咳声之中继续恨声说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还请上仙赐教,何处为家,何以为家?”

“嗟叱,老匹夫为妖人所惑,胆大妄为,粗鄙贱民竟然以下犯上,区区一凡尘蝼蚁也敢算计吾等天门上宗,当诛不赦。”

只见那黑衣虬髯客竭力运功半晌,搜肠刮肚,青筋尽显豹目圆睁,终于喷一大口血水,却是已然强行逼出腹中残茶,气贯丹田,浑身经脉虽有破损,几个周天后也算畅通无阻。

这大汉霍然起身,狞笑之间,拔出腰间狼头血刀,随手一抖,便是一道雷霆刀芒破浪斩去。

老翁似是已有所料,也不如何惊惧,小酌一口热茶,凄然一笑,也不躲闪,闭目引劲待死。

刀芒未至,刀风如罡,那佝偻干瘪的身影上一刻虽是风雨飘摇,危若累卵,下一刻却忽觉如坠雾中,身边千山暮雪,万里层云,一柄牛刀笼住浑身上下,洋洋洒洒,滴水不漏。

俄顷之间,那虬髯客刚猛无匹的雷霆刀芒顿如泥牛入海,无影无踪。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雪消云散,只见亭外雨中那个癫狂小僧缓步而来,一尺解牛刀已是斜斜插入腰间。

肖石懒洋洋走进亭中,一把抹去光头上的雨水,挑眉笑道,“老头儿,这雀儿舌既是如此玄妙,岂容错过,姑且来个三大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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