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石悠悠醒转,睁开双眼。
只见眼前近在咫尺之处,却有两只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盯着自己,却是那刚刚启灵入道的小雀儿。
浑身圆嘟嘟的女娃吮着拇指,舒服的趴在小厮胸口,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奶声奶气问道,“光头叔叔,光头叔叔,你可是我爹爹?”
“小雀儿乖,别胡闹。”
纤纤素手一把拎起小胖女娃,径自放在一旁。
素衣女子面带歉意,柳腰款款,敛袵行了个万福。
伊人朱唇轻启,细语柔声道,“小女子菡青萝,见过这位小师傅,这拔刀相助之恩,奴家没齿难忘。只可惜奴家其时尚自昏迷,未能有幸得见小师傅的飒爽英姿。”
肖石慌忙爬起身来,怔怔望着这清秀绝俗的姑射仙子,隐隐有些熟悉,却分明十分陌生。
小厮明知牛刀莫名其妙之举和己身全然无关,但鬼使神差还是厚着脸赧然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倒是菡仙子误会了,小子肖石,乃是未央宗弟子,至今尚未婚娶,却也从未出家。”
摸了摸光头,肖石苦笑道,“这光头乃是为歹人所害,贻笑大方,惭愧之至。”
初次近看这素衣女子,小厮只觉容颜绝美,不可逼视,心下有些忐忑,咳了一声,惘然间别开头看向荷塘。
其时正值初晨拂晓,雨过天晴,山色空蒙,闲云潭影。
幽谷上下尽是断岩残壁,一片焦土狼藉。
令人诧异的却是这一池荷塘,雷劫之前只是莲叶田田,嫩芽初露,此时却尽是盛开清莲,碧塘摇滟,红妆绿盖。
池中青荷亭亭玉立,池边伊人凭水临风。
一时不知是人比花娇,还是花映人俏?
碧荷生幽潭,馨香谁为传。
绝代有佳人,幽居在深谷。
满目青翠,雪肤花貌,肖石但觉有些心猿意马,扭头看向另一处岸边。
却见不远处那几个上宗翘楚被一根藤萝绳随意捆成了一团,背靠背一圈瘫坐在潭边。或是低眉垂目,昏睡不醒;或是鼾声如雷,虎啸龙吟;或是海棠春睡,鬓乱钗横。
千姿百态,不一而足。
似是看出肖石眼中疑惑,菡青萝莞尔一笑,颊上略显浅浅梨涡。
这素衣女子丹唇轻启,娓娓道来,“天道恢恢,九霄雷劫过后,势必于渡劫之地普降甘霖。”
“奴家这次于躺卧潜寐之中,侥幸渡得此劫,而那碧霄神雷降下的正乃是这碧霄甘霖,功可酥润万物,壅培百花。是故仅以一夕宵露,这一池莲芽得以尽吐芳华。”
菡青萝目似秋水,又柔声笑道,“也多亏这一池青莲姐妹得了这碧霄甘霖的一线机缘,故可与奴家心有灵犀,叽叽喳喳、争先恐后告之公子义举,若非如此,奴家尚自不知救命恩人是谁。”
这素衣女子笑意盈盈,瞥了一眼那几个绳中人。
美目流转之间,伊人突然俏皮的吐了下香舌,嘻嘻笑道,“至于这些炼气小辈,虽有觊觎之心,不过既然奴家已经安然融灵,略施惩戒即可。奴家已经给他们每人喂了一滴芙蓉醉仙露,一觉烂柯梦醒之后,自会全然遗忘这几日的所见所闻。”
小厮眉头一皱,正欲开口,那女娃小雀儿忽然哇哇大哭,坐在地上指着肖石,抽抽噎噎道,“爹爹,爹爹,雀儿要骑光头大马。”
肖石无语,见菡青萝一旁只是掩嘴偷笑,只能俯身将小雀儿抱起来放在双肩之上。
小雀儿抱着小厮光头,做出驭马扬鞭之状,破涕为笑,不亦乐乎。
小厮弓着身子扛着大胖女娃,嘿然一笑,继续道,“小子前日在那茶亭之中,听这几人提及此事,却是心怀叵测,原是为了图谋仙子的什幺七窍玲珑莲子而来。”
菡青萝撇了撇嘴,讥谑道,“人者,自诩乃是万物之灵,天之贵子,地之上族。啖百兽之肉,寝禽木之皮,本就是弱肉强食,倒也不足为奇。”
冷哼一声,伊人却又轻轻一声喟叹,“那七窍玲珑莲子乃是奴家本命灵体,启灵之后,化为悠悠七魄。于那修士而言,这一粒莲子便是一颗筑基丹之功,对这些炼气圆满之士,堪比桂酒椒浆之于嗜酒如命之人,趋之若鹜也是情有可原。”
身为人族的肖石略显尴尬,干咳了一声,讪讪道,“菡仙子姑射仙姿,岂容这些黄毛稚子所辱。这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小子且有一计,或可消解仙子心头之怒。”
偷眼瞧去,只见眼前这温柔女子颦眉微愠,目中含怨,却也别有一番韵味。
小厮怦然心动,伸长脖子探头贴近菡青萝,正欲附耳告知心中筹谋,愈是靠近愈觉那幽香一缕,扑鼻而来,正自心猿意马,色授魂与。
忽觉头顶脖颈之上有溪水淙淙作响,潺潺而流,肖石扭头一看,却是那小雀儿臀儿一翘,不告而尿也。
菡青萝初见这陌生小厮,一直只是掩嘴偷笑,强作温良娴淑之姿。
一见如此,终于忍俊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