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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等一个人。
你盯着脚下的泳池,水波荡漾映着脸庞。
此次私人派对的规模堪称豪华。能在市中心拥有一座古老庄园的主人必定财力雄厚,而你恰好认识这幺一个人——弗莱蒙特董事长友善地向部分员工代表发出邀请。你作为本季度的优秀销售代表,不久前也收到了请柬。
“手写的纸质邀请函,挺有诚意。”你把卡片递给奥利弗。
“他或许很有情怀。”奥利弗接过来翻看了一会儿,谨慎地评价。“你打算去吗?”
“我肯定会去,”你叹了口气,“我也应该去。”
毕竟这是一个接触行业代表和潜在客户的好机会。只是你对公司高层有一种天然的恐惧,还有你永远绕着走的倒霉项目负责人——如果可以的话你真的不想看到他。你半开玩笑,陪我去吧奥利弗,作为我的男伴一同出席?
他依旧垂着眼睛,“我可能……会出现在晚宴上。”
奥利弗将作为优秀毕业生出席。你由衷为他感到高兴,也对晚宴多了一份期待。“只是有可能。”他在最后一个词加了重音,“我……不是很喜欢这种场合。”
他犹豫地低下头,摩挲手里的纸杯缓慢地转了一圈。
你盯着那个捏出折痕的纸杯出神,过了会儿才想起要回应。你说好,那我自己去吧。
草坪乐队奏响演出,派对正式接近尾声。你也早已酒过三巡,这算不上借酒浇愁,只是社交场屡屡碰壁让你本就糟糕的心情更加低沉。你今晚收到了太多拒绝和含糊其辞的推脱,这远多于协议上的成交数额。你就不该孤注一掷,将整个月的销售任务寄希望于此。
你或许天生不是靠社交吃饭的料。与医生和诊所医院维持商业上的积极关系是销售代表的职责,而你以此为生。如果不是几个关系亲近的医生对自己照顾有加,还有那些公立医院早年认识的和蔼前辈,你早就饿死街头了——虽然刚入行的时候,你比流落街头好不到哪儿去。好在你很快接受了这个运气与回报并存的职业,也自认为习惯了每个月对着账单发愁焦虑。好在不定期的大笔销售分成像是天上掉下来的馈赠,不时涌进你的账户。
不过这都过去很久了,现在看来也算不了什幺。你安慰自己。
直到不堪的现实重新摆在面前,艰难的过往再次浮现。可你不想再搬回那间狭小的出租屋,那些散发着苦味的空气会传染,它们早在你的心里种下恐惧的种子。你必须努力维持现状才能过上稳定的生活,这个事实让你感到一阵酸楚。而你必须做些什幺,才能让自己没那幺难堪。
某个想法一闪而过。晶莹的玻璃杯被你捏在手心,捏得骨节发白。你说不上难过,却为此不住地颤抖。或许秋天的风太冷了,冷得你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
你看着脚下的泳池,波光粼粼的水面映着冷色的月,看不清你的脸庞。
你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手机嗡嗡震动。你把手伸进口袋,是奥利弗。
“喂?”你接通电话。“你没来吗?派对快要结束了。”
他最终没有出现。电话那端布料摩擦沙沙作响,像是躺在床上翻了个身。你问他是不是才睡醒。
“是啊,睡醒发现天都黑了。”你听到另一端声音嘶哑。“你那边好像有点嘈杂。”
“拜托,我可不像某人在家睡大觉。”你疲惫地揉了揉眼睛,“等等,你真的在家吗?你那里听上去也挺吵的。”
“千真万确。”耳边传来低沉的轻笑。你能想象对方躺在床上,双手垫在脑袋下的悠闲状态,金色短发四处散开。“你现在在做什幺?”
“应酬。应酬完后回家。”
奥利弗哦了一声,然后顿了顿,想问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又不打算再给你徒增烦恼。他挥挥手像是扫走不愉快的东西,思索一会儿换了个话题,问你那边是不是有个泳池。
你惊讶,你怎幺知道的?你该不会躲在附近的草丛里吧?他说没有,我乱猜的,豪宅一般都有个泳池做做样子撑撑场面,不过很少有人会去用。他把脸揉在掌心,想了想又说,如果你带了泳装可以下去玩玩,应该挺有意思的。
“你在的话我就下去。”这几乎算是调情了。
“那我要好好考虑了,说不定我真的会出现呢?”你感受到另一端的笑意。“有人敲门,抱歉。祝你今晚玩得尽兴。”
“谢谢,我会的。”
你听到柔和的轻笑变成忙音。
你又一次环顾这个奢华的庄园——这里实在太大了,大到能容纳所有人,大到容不下渺小的你。
你放下手机在风中站了一会儿,然后向那个男人走去。
你做了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