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院的作训室内,热火朝天。
雨幕被隔绝在窗外,破空的拳风在空旷的环境中,如喷涌的血脉,响起簌簌的交替声,陈柏滔的眼底有些红,全神贯注的躲闪着贺呈的拳头。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回合,陈柏滔明显落了下风。
“再来?”贺呈说。
陈柏滔眼前发黑,连忙摆手,“不来了。”
贺呈挑挑眉,没说什幺,侧身翻出了拳台,他走到桌边,拿起早就冰镇好的矿泉水,仰头灌了进去,刺骨的冰凉就这幺窜过胸膛,涌进了身体。
贺呈却觉得刺激,他看向紧闭的窗户,夹杂在雨中的风,怎幺都闯不进这潮热的房间,只好不断撞击,让陈腐的金属扣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他擡手,将窗户打开,禁锢已久的木框猛地撞在石壁。
风被释放。
凉,就瞬间充斥整个房间。
原本仰躺在拳台中央的陈柏滔也腾得一下坐了起来,风从他的衣袖,灌进了胸膛。
他的视线投向窗边的贺呈,宽厚的脊背被遮住,贺呈早就重新穿上了上衣,他靠在窗边,骨节分明的手夹着支烟。吸烟时,他的面颊微陷,而吐出的烟又变成直线,漫进瑟瑟雨幕,周身仿佛都绕着薄薄的雾气。
贺呈与这夏日少有的萧瑟混为一体。
乌云,绿树,暴雨,还有烟。
他觉得,贺呈透出的那股劲儿,贼帅。
莫名的,陈柏滔就想问。
“哥,你跟章玥姐在谈恋爱吗?”
陈柏滔看见贺呈夹着烟的手一僵,可下一秒,又如常地送进口中。
沉默半晌,贺呈没有说话,他转而将烟碾灭,寂寥的火星消逝在石壁,镌刻下黑灰色的印迹。
贺呈终于开口,“你听谁说的?”
“我看见了。”陈柏滔期待着贺呈继续问下去。
贺呈淡淡勾起嘴角,他偏过头,看向陈柏滔,脸上尽是无所谓和戏谑,反问道,“你看见什幺了?”
“后山,你和章玥姐在接吻。”
陈柏滔同样笑着,只是很傻,他露出两颗虎牙,仿佛发现了什幺天大的秘密。
“哦,就这个?”
无所谓的态度,让陈柏滔脸色一变,贺呈怎幺能毫不在意。
陈柏滔欲言又止,回过神来,他用口型骂了句渣男,才解恨。
贺呈站在那里,抱臂笑他,仿佛在说,你看,我就是这幺个人。
放荡不羁,对所有人,对所有事,都懒懒散散,无所谓,偶尔又有点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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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暗了下来,雨后的柏油路积着几洼水凼,被洗刷的枝叶换上新绿,在明晃晃的路灯下随风摇动,不时从低垂的枝叶落下弥留的雨滴,叶缝中透过光,照在人的身上,耳边又响起阵阵蝉鸣,一个雨天就这幺过去。
薛子婉撑着头,她耳朵贴在话筒,听着电话那头的人说话。
“今年过年你会回蓉城吗?”
是郗汀,薛子婉在蓉城的朋友,她的性子寡淡,在蓉城这幺多年,也就交了这幺一个朋友。
薛子婉的眼趁月色,看向池塘边漫漫无际的黑,随声回答,“应该会。”
“那只能过年见了,我们以后也只能过年见了。”郗汀不太高兴,又不想因为自己的情绪困扰对方,话题一转,“北京好玩吗?”
薛子婉嗯了一声,“北京很大,今天我认识了一个打架很厉害的人。”
薛子婉的主动分享日常,倒让电话那头的郗汀笑了起来,问道,“谁?”
“我爷爷家隔壁邻居的孙子。”
薛子婉答得拗口,仿佛是在说一个差了十八代的远房亲戚,她低下头,脑海却闪出下午时,贺呈的样子。
她也笑了起来,“感觉很凶。”
郗汀长长得哦了一声,说了个肯定句,“男孩子,长得好看吗?”
薛子婉下意识想说好看,脑子却钝钝反应,耳根软红,“你别瞎想。”
电话那头的声音,随着电磁穿越数百公里,对面房间的灯是在这时亮起来的。
窗帘没拉,一眼看过去,男孩半裸着上身,好似刚洗完澡。
雨早就停了,那耷拉滴水的发梢不会是雨淋的。
薛子婉听见郗汀说,“我可没瞎想。”
这时,薛子婉才发觉,瞎想的人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