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雍和宫

七夕将至,26岁的林稚审视了一下自己目前的生活状况,相比前一年的浑浑噩噩,还算凑合。

在一家不大不小的策划公司上班,拥有一个在相亲市场说出去还算不错的相亲对象。

只是生活,好像也不能仅仅凑合着过。

林稚接到策划任务时,还以为自己工作太久出现幻觉了 。

从业四年,身为乙方,遇到的稀奇古怪的策划题目数不胜数,但这次她破天荒的感到震撼。

在她第三次追问那个脾气不甚温和的总监本年度的七夕策划主题真的是“年少时发的最长的短信”吗?

总监一脸不悦地问她,“你年少的时候不会没用过短信这种交流方式吧?我印象中,我们的代沟似乎也没那幺明显吧?”

林稚早已习惯他这种答非所问的阴阳怪气,转头又把问题抛给总监。“我们要策划的可是七夕主题,我总觉得在短信时代会长篇大论和你讲话的人,应该会是年少时动心的那个人。”

“这种有些暧昧的青春氛围,总归和即将到来的七夕鹊桥眷侣不搭边,总监我们这样好像是在立志情人节引起情侣们的矛盾哇。”

总监没好气地白了林稚一眼,只丢下一句,“既然青春留不住,那不如我们就去怀念它。”就扭着腰走了,留下林稚一个人站在原地无话可说。

这人只是头脑一热就把未来一个月的工作量给布置了,可自己根本不知道从何做起呀。

仔细想想,青春,这个词这几年出现在林稚生活里的频率接近于零。

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少年人处在青春漩涡中尚且不自知青春的本质,而为了生活奔波的成年人已经彻底不在意青春的确切含义是什幺了。

青春,对于已经步入成人社会的他们来说,就是单纯懵懂的末尾,不经意间自己已经不再任性。怀念起来一些支离破碎的青春片段都会在深夜默默流泪伤身。

恍了下神,林稚就抓紧时间给陆琪琪发微信,“宝贝,江湖救急,我这边遇到了一个棘手的策划案,你年少时候发的最长的短信是什幺?”

“我正忙案子呢,关键这都2022年了,谁还能记得当年发短信发的什幺啊?”

“那你的青春是什幺样子你还有印象吗”

“我的青春?我的青春当然就是谢阳了。”

林稚不可思议地打出一连串问号之后才反应过来谢阳是谁,她们高中的校草,自己最好的朋友现在坦言她的青春是他,而自己,却一点都不知道?   这是什幺世道!

陆琪琪简短回复了一句“见面说”就不再回复林稚狂轰滥炸的消息了。

林稚坐下来抱着手机绞尽脑汁思前想后搜刮高中的回忆,也没有想到她们以前和谢阳有什幺交集。自己高中时候和陆琪琪一个班,两人一下课就手挽手去小卖店闲逛。

晚自习放学后两人还要一起走回家,虽然算不上一天二十四小时形影不离,但是也绝不可能到对陆琪琪高中的事情一无所知的地步。

谢阳是校草这件事还是她和陆琪琪讨论出来的结果,当时对方对谢阳一副毫无兴趣的样子呀,难道陆琪琪大学时候和谢阳有什幺交集吗?

想到这儿林稚摇摇头,她实在难以想象陆琪琪这种从大学开始就痴迷于学习的学霸工作狂和谢阳有交集的样子,那种场面只是在脑海中想想,她就觉得浑身刺挠。

明明两人一起立志要在职场闯出一片天,要成为断情绝爱的女强人,陆琪琪怎幺中途还在心里背叛了她们伟大的事业。

林稚和陆琪琪在雍和宫见了面,似乎是接近七夕的缘故,雍和宫的香客络绎不绝,两个人进去没多久,门口已经摆上了限流的醒目木牌。

这几年,林稚经历的变故太多,心神不宁的时候总来雍和宫静心。

雍和宫内人潮涌动,挤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林稚有些烦躁,又想到一意孤行的总监,林稚扯着陆琪琪的手臂来回晃荡。

“琪琪,我觉得我想到的雍和宫主题很有意思,这里还有这幺多排队买手串的人,这都是我们潜在的流量吧。”

陆琪琪一直盯着手机上的微信群没擡头,“你就是做策划太久思维都固化了,年轻人现在来寺庙根本不是求姻缘啦。你搞雍和宫主题的七夕策划,完全没戏的。”

林稚不解,那他们来烧香拜佛的是干嘛?图个吉利?

陆琪琪拿手机轻轻敲了一下林稚的头,后者吃痛揪着她的胳膊不放手,陆琪琪想还真挺有意思,毕业这几年之后,林稚骨子里还是那个人,但是又好像哪哪都变了,和学生时代完全不一样了。

陆琪琪清清嗓子,做出很庄重的样子,林稚作势要抢她手机,陆琪琪和林稚嬉笑起来,人群中有人不乐意了,年纪轻轻的小女孩这幺没素质,人这幺多还在这里打打闹闹。

林稚调皮的吐吐舌头,就拽着陆琪琪走出了人群,丝毫不顾后方那个人还在叫喊着年轻小姑娘真轻佻。

这年头,有些人还真是没有一颗包容的心,连年轻人之间开个玩笑都要上纲上线,林稚吐槽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陆琪琪的声音“大家来大部分都是求财运的,所以才那幺迫不及待。”

求财,林稚呵呵一笑,这年头,不劳而获都能被渲染的这幺清新脱俗了。

陆琪琪看着一筹莫展的林稚终于收起来了手机,“如果想要话题度和流量的话,好像确实怀旧更和每个人息息相关。”

林稚思考了一番,觉得陆琪琪说的是有那幺一点道理。

“人不是都会有一种叫做中二病的阶段,尤其是少年人,那个阶段应该会发生很多有意思的事,又搞笑又有时代滤镜,怀旧主题如果能延伸到这里还算不错。”

陆琪琪说这番话的表情太过于真诚,林稚有些不可思议,“琪琪你也会怀念你的中二病阶段吗?不对,我为什幺没有印象你还存在这个阶段?你还没告诉我,你和谢阳是怎幺一回事来着。”

陆琪琪眼中的光泽好像突然暗淡了一些,“你还记得我们学校附近那家网吧吗?谢阳他表哥开的,当时李沐泽也经常去那里。”

林稚没注意到最后多出来的那个名字,她还是一脸诧异,“学校附近不是不让开网吧吗?你别吓我,你这个乖乖仔当时还去过网吧?”

“嗯,进去看过。”

“你和你那个相亲对象最近怎幺样了?”陆琪琪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

林稚果然上钩了,“不好不坏吧,他最近工作挺忙的。我们联系得不多,但也算是处在暧昧当中的成年男女的正常频率吧。”

“林稚姐姐,你们都坦诚相见了,你还在用暧昧来形容你的警察哥哥,人家听了不会心碎你是渣女吗?”

林稚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是人民的警察哥哥,不是我的警察哥哥!”

说话间,两个人走到了一处平台,陆琪琪说自己工作一天这会儿实在是太累了,她要在这个清幽的地方休息。

这个与寺庙熙熙攘攘的环境格格不入的清幽平台确实有点意思,树木葱茏,枝叶繁茂,不仔细看的话也看不出来还有一个人站在树后。他穿着长衫布鞋,像是一点也不在乎八月闷热的天气。

林稚仔细打量了那人两眼,他背着一个破旧的水洗帆布包,边角磨得近乎破开,敞口的夹层散落着木桶和竹签。林稚看清他的装扮后以为这是专门在雍和宫行骗的骗子,她定下神准备喊陆琪琪快点离开这里的时候,那个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姑娘,来抽个签吧,一签定乾坤。”

林稚闻声,有些诧异,她又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那人。

寸头,下巴干净没有一点胡茬,丹凤眼配上单眼皮是丢到大街上一下就湮灭在人群中的长相。

唯一和常人有异的就是他随身携带的那个破旧的帆布包,看起来非常宝贝,但是他又大刺拉拉的敞开包口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这包里装的有什幺东西。

对他说的一签定乾坤嗤之以鼻,真不怪她以貌取人,这人和小说里鹤发童颜的仙人差距太大,和两袖翩翩的道士也毫不沾边,更像是一个游荡在寺庙骗人钱财的江湖骗子。

林稚定神收回目光,没想到这时候陆琪琪开口了。

饶是职业病,陆琪琪的语气中带有一丝质疑的意味。

“你这一卦定的是什幺乾坤?”

那人对陆琪琪的态度倒也不恼火,他好整以暇看着陆琪琪,“定的是你心中的乾坤。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但是在定数之外,还存在无穷的变数,我在竭力找寻变数。”

林稚有些不解男人说的话,大千世界,已经存在定数的东西,为什幺还要求变呢?

那人倒是神秘莫测,直接拿出来了卦签,“求变只因为,有足够的引力希望它发生变化。”那人边说边抖落卦签。

林稚的好奇心愈发被这个奇怪的人激起来,这人前言不搭后语的,似乎真的很迫切让她们知道那一签中的玄机奥妙。

这些年遇到了太多不被神佛保佑的伤心事,她也无所谓对方是江湖骗子还是闲云野鹤的师傅。

“那你开始吧。”

对方很出乎意料地草率抖落了两下竹筒,竹筒中恰好掉落出来两个带着赭红的批注的竹签。

那人把上面的那个签递给了陆琪琪,下面那个签他拿在手里并未着急给林稚。他在包里摸索了一会,找到了一串材质看起来像是红玛瑙的手串,他急切地把手串塞到了林稚面前。

“姑娘,我猜你心中有悬而未解之事,我把这个手串赠予给你。它对你大有稗益。但是千万要记住,手串一定不能沾水。”

满腹的疑问还未出口,林稚接过那人给的东西,竹签上写着“小舟无所依,可怜行至人。”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林稚擡头刚想问对方这签文到底有什幺寓意,那人已经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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