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石元子往旁一站让开了路,怕是看到什幺不雅的东西,他站了一会儿后就跑远了。
翁卯卯的步履斜斜,往前面的屋里走去,可是走到滴水檐时她却往后退缩,边退边捂着不舒服的鼻子嫌弃道:“和鞭炮的味一样,道长您是故意的吧。。”
此话落地,里头良久无动静,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江砚书才现身,头戴网巾,内里一件水青小金花道袍,外披一件佛头青多宝纹披风,身姿挺拔,就门槛前看着不远处捂着鼻子的翁卯卯。
翁卯卯见他出来,骂言既来:“您的心眼子比橘子籽儿还小。”
“所言人要记得对方日常的好处,休要记得那闲时的歹处。”江砚书笑着打量翁卯卯,今年的她比去年胖了不少,说她身子不好,苦药日日不停地喝,他怎幺不大相信呢。
“您日常和闲时都是歹处。”翁卯卯发起脾气来,皱着眉头一口反驳江砚书的话。
“你上我这儿来捣乱又发脾气的,你知道在人间这种人这叫什幺人吗?”江砚书跨过门槛,带着一身香烟之味靠近翁卯卯,嘴里的话两个字两个字地慢慢往外吐。
他靠近一步,翁卯卯就后退一步,退到无路可退了,索性立定身子,问道:“是什幺人啊?”
“上门怪人。”江砚书顿了顿,怕翁卯卯不懂,还解释了一句,“就是上人家的门,还怪人家。”
“可是……”琢磨一下江砚书说的话,翁卯卯委屈起来,心里一酸,觉得他是厌恶自己了,“我一年也就来您这儿七日,您是赫赫有名的道长,得展开气度啊。不过您若觉得烦,我明年就与哥哥一同去别地村上番好了,反正我们喜欢作耗的年兽在人间就是个讨厌的东西。”
翁卯卯伤心起来声音不由变得颤抖模糊,鼻头红红,不像是在装模作样。
哪知道一句玩笑话就能让她伤心,在眼泪掉下来之前,江砚书往她额头弹个榧子后往前走去:“走吧,去街上看砍手变龙,吹脚变狮的把戏。”
翁卯卯每年来都收拾一大包包袱,里头至少有七件衣裙,鞋儿也有七双,就连发簪钗子那些点缀乌发的玩意儿也有二十来件,江砚书擡头一看日色晴朗,觉着可以趁着天黑之前带翁卯卯出趟门,去镇上转转买些东西,免她到了夜间又念叨自己无新衣裳新、新鞋子可穿。
身后的翁卯卯没有反应,江砚书没有听到脚步声跟来,自己则停住脚步,转过头看着在哪儿摸额头发呆翁卯卯说了一句:“你也去,来个遮面变年的把戏,这样你的兜里就有钱了,一场把戏可挣好几钱。”
当着众人的面变成年只会被扔鞭炮,翁卯卯身子不好,脑子却是机灵的,可不信这一派胡言乱语,嘟囔了一句可恶后便小跑过去,拿头去蹭江砚书的手臂,意指让他再往自己的额头上弹一个榧子,眉花眼笑地道:“道长,再送个榧子让我嗒嗒!”
额头光溜溜的,没有角也没有茸茸的毛,可隔着衣服蹭上来的时候一条手臂都在发麻发痒,仿佛有数根绒毛再刺挠那些毛窍,让他筋骨儿都酥,鬼使神差地就应了翁卯卯的要求,再往那额头上弹了好几个榧子。
一个又一个,额头上一阵哒哒声。
等他反应过来把手收起来的时候,翁卯卯的额头红了一大块了,但她不觉得疼,还是一张笑面向人,她不知怎幺表达被弹榧子后获得的感觉,擡起手臂,想在江砚书的额头上来个榧子。
江砚书扭头闪开,语气平淡:“你要是弹下来,今年我就不给你写格眼了。”
年兽的爪子力大无穷,变成人了那力气也不弱多少的,她若忘了收力道,弹个榧子下来,怕是要把脑浆都给弹出来了。
江砚书平平淡淡的语气让翁卯卯倒吸一口冷气,她讪讪地收回手来,没有人间之人写的格眼,就不是一只合格的年兽了,翁卯卯不想成为哪一只不合格的年兽。
为了那张格眼,她还是不要忤逆江砚书了。
江砚书所住的道院在一座深山之中,远离了喧嚣,到了热闹的年节也是静促促,所以第一回出村时翁御才会把她放在道院附近。
在深山中,也就说出门或是回来都要登那百级台阶,翁卯卯一想到台阶脚底就发软,可她又想去镇上,于挨磨了一阵子,她扯了扯江砚书的袖子,捂着胸口气喘气促道:“道长,你先把我收了,到了山脚再把我放出来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