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头氏?这都消失多久了,从哪里冒出来的?”邓之瑜刚训完守家的学徒,进来时黑色的裙边飞扬。
苏漾好奇问:“落头氏?那是什幺?”
“落头氏也叫落头民,指人的脑袋在夜晚可以脱离身体飞出去觅食,天亮前再飞回来。”邓之琅站在窗边,手中是一根枯发。
苏漾听完解释更好奇:“落头氏是很厉害的邪物吗,我进来的时候吐了好几回,如果不是之瑜给我施法我都走不上来,它为什幺还能攻击人啊?”
邓之琅关上窗:“落头氏不能被称为邪物,准确来说是人。”
这也是邓之瑜不解之处:“我上来的时候查看过了,镇宅法阵没有问题。”
“苏小姐你是什幺时候发现落头氏的?”山脚下的邓家学徒已经被喊了上来跟着符咒去查找那只落头氏的下落,邓之琅不想空等消息,决定先和邓之瑜去查监控。
“我看一下。”在洗漱前她还回了白天没回复的微信:“晚上十一点十分。”
“好。”邓之琅点头,语气温润:“那你先好好休息,今天的事我们会查清楚的,让你受惊了很抱歉。”
“哪有哪有。”苏漾忙摆手,和邓之瑜自来熟的性格不一样,邓之琅总是客客气气的。
面带微笑地目送兄妹二人离开,邓之琅却在关上门时停了下来,一瞬间犀利的眼神让身为阴物的苏漾正襟危坐:“怎幺了吗邓道长?”
邓之琅没有应答,眼神一直落在苏漾身侧,直至走近床边拉开床头柜将一个物件握在手里,他一言不发。
苏漾探头凑近打量:“这是··· ···蛇头吗?”
“嗯。”邓之琅见苏漾对蛇首雕像毫无所觉不像是装的样子,将蛇首握在手心:“苏小姐好好休息吧,我和舅舅说过了明天早上你可以不用去练习。”刚走到门口未等苏漾欢呼,有些无奈地对她道:“另外,苏小姐可以不用称呼我道长,叫我邓之琅即可。”
“好的道长!”苏漾小狗似的点头,叫道长太顺口了忙改口:“好的邓之琅。”随即乖巧伸手向他挥了两下拜拜,邓之琅低眉,带上了门。
邓之瑜在楼梯口等他,见到邓之琅手中的东西面露疑惑:“这东西好眼熟。”
“藏书苑。”邓之琅将蛇首递给邓之瑜让她仔细打量。
在老宅的西北角有一处已经废弃许多年的藏书苑,本来早年收学徒建学堂时有人提议不如将藏书苑推倒在此基础上新建,但那几年邓家和大学里的建筑专业有合作,这片民国时期保留至今的建筑是学生的绘图对象,因此推倒的提议被驳回,转而在老宅西南处接近入口的地方新建了学堂。
兄妹两人小时候在邓宅到处玩,自然也是去过藏书苑的,那时藏书苑已经被封了许久,他们偷溜进去时被呛了好几口灰。
邓之琅记得,藏书苑的正中央有一棵桃树。
这颗桃树比其他桃树要高大许多,树干十分粗壮,正中间空着,像被掏空器脏的人的肚子,变质的,腐败的。
那肚子的中间有一个白色的被蛇缠绕的兰花雕塑。
那蛇雕得太过逼真,毒牙紧贴兰花,蛇鳞皴裂,眼睛滴溜溜的,眼里的狠意如图毒液流下来。
今天,蛇首却出现在了客房抽屉。
因苏漾是吸血鬼,同是阴物,导致他差点误判这股气息还以为是苏漾散发的。
但苏漾的表情看着对这个蛇首完全没有印象,邓之琅脑海里闪过她乖巧喊他道长的笑脸,不像是装的。
保安在他们来的路上就找到了今晚的监控,等到兄妹二人过来立刻带他们进去了。
清晨,苏漾身上练武留下的淤青早已恢复好,小腿上的咬痕被敷了药膏,清清凉凉的但麻痹感依旧,看来今天练武是不可能的了,她打算先去武馆看看邓思毅在不在。
一瘸一拐地出了客院,没走两步就遇上了邓之琅和邓之瑜。
苏漾向他们招手:“早啊!”
“早。”两人点头应了,邓之瑜走过来要扶她,苏漾不甚在意:“不碍事的。”
“正好找你有事。”邓之瑜和邓之琅对视一眼,“你昨天都去过哪些地方?”
“客房和邓老师的武馆。”苏漾不明觉厉。
邓之瑜和邓之琅对视一眼,三人并肩去了武馆。到了之后将平板递到苏漾面前,上面是一段监控视频。画面里是十点多的深夜,不知哪处的小径连接着一间破败的阁楼状建筑,一个穿着运动服的摇摇晃晃的身影、深一脚浅一脚地推开了阁楼的门,过了一会儿又原路返回,直到十一点,浮在半空中的落头氏若有所感径直向画面外冲出。
苏漾目瞪口呆。
画面里那个喝大一样的人分明是她。
可是,怎幺会··· ···
“里面的人是我吗?”苏漾惊呆:“我不记得我有去过这里··· ···”
邓之瑜手指一划,下一个视频还是她跟个醉汉一样走进了客院,这个视频画质较清晰,能够看见她右手紧紧攥着什幺,只是脸迷迷糊糊的;以及后来落头氏拱开窗缝飞了进去的片段。
“这是你昨天拿回来的东西。”邓之琅伸手摊开,是昨天在床头柜的蛇首,他的眼神夹杂着审视,只是秉着君子风度和礼貌,眼神不显得咄咄逼人。
“我完全没有印象。”苏漾不由得口干,她是来学习武术的,怎幺反而惹出事来了,可千万别给高聿和关荷带来麻烦啊!
“苏漾你介意我们给你搜魂吗?”邓之瑜开门见山:“不会对你的魂体造成影响,只是搜寻你的记忆,我觉得你昨天晚上像被附身了。”
“可以··· ···”苏漾想证明自己的清白,但话还没说完就意识到一件事。
她是穿越到苏漾身上的,如果搜魂的话,他们会看到自己作为赵南桑生活的回忆吗?
邓之瑜看她突然止住话面露难色,或许有什幺难言之隐,便出声:“那就不搜了,我和哥哥跟着昨天的追··· ···”
“搜吧。”苏漾心一横:“是只搜昨天的吗?”
“是。”邓之琅点头表示肯定,苏漾对上他棕色的瞳孔,安定下来,闭上眼等待。
邓之瑜站在外侧守着,邓之琅立起匕首,微风自脚下的阵法吹起他的卷发,匕首挥动像在作画。
邓之琅的动作优雅又流畅,声音坚定清朗:“拜长生天,游忘川河,魂体复明,存留永恒,溯!”
睁开眼,昨夜十点,苏漾正在练习重剑,平日瓷白的脸燃烧着,一柄重剑被她抡得虎虎生威,抡着转了好几圈借力猛得将重剑甩回背上稳稳地站定后她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
苏漾拿起支架上的手机,一边回看刚刚的练习视频一边发消息炫耀,十分臭屁:“我今天练的重剑,帅得不要不要的,这个视频你看能不能剪出来我留着发微博!”
收拾好武馆,将一切都归于原位后她背起书包顶着一身汗臭味向客院方向走,手机来了一条消息,她点开外放:“可以啊南桑,这课上得值,我跟你讲,我了解了一个古装群像的项目,等立项了你速速去面试!”
“晓得啦,商务怎幺样,有接到吗?”
“还在接触。”是另一道男声。
邓之琅看见她扁了扁嘴,按住屏幕发送语音:“什幺时候能攒到1000万啊··· ···”语音条还没录制完成,走到湖边的苏漾突然呆愣在了原地。
来了。
邓之琅沉住气。
从他的角度能看到湖水在月光下蒙上一层透着死气的青色,那股若有若无的青色勾住了苏漾,她双目失焦,亦步亦趋地走到了藏书苑门口,推开木门时因力大,门闩还掉了。
那棵硕大的桃树赫然在目,苏漾像是被召唤的信徒,走到树洞前伸出手,尝试将雕塑拿起,却根本撼动不了分毫,只得呆愣愣的握着蛇头,拽下蛇头的一瞬间,圆盘阵法以桃树为中心展开,倏地消失不见。
而苏漾拿到蛇头后便关上藏书苑的门离开了,直到回到房间将蛇头放进床头柜的抽屉才清醒过来,她另一只手里还拿着手机,“诶,怎幺消息没发出去?”苏漾疑惑了一瞬,赶忙重新录语音条发送,随后撑着疲软的身体去浴室洗澡了。
后面的画面便是苏漾和落头氏的打斗,邓之琅心里有了把握,念诀回到了现实。
刚回神,邓之琅见眼前的苏漾晃了两下,立即伸手扶住她的肩膀,虽然搜魂术不会对魂体损伤,但一瞬间的眩晕还是有的,苏漾甩了甩头恢复清明,目光灼灼地看向邓之琅:“怎幺样道长,有什幺有用的消息吗?”
“··· ···有。”邓之琅松开手,刚想纠正苏漾的称谓,但想到苏漾记忆里桃树底下的法阵便作罢。“我和之瑜先去调查,苏小姐你这两天先不要去藏书苑,也不要走湖边的路。”
邓之瑜了然,她哥肯定是看到什幺了。
两人和苏漾道别后一起往藏书苑方向走去,邓之琅嘱咐得不急不缓井然有序:“找几个人去联系之前大学建筑系的学生,要到藏书苑的平面图、立面图、建筑构件以及材料的资料;我去找母亲,问藏书苑的历史,以及和祖上先辈有什幺关联;我会画个阵法图给你,你想办法找到那阵法是哪里来的,谁创造的,目的是什幺。”
“好。”邓之瑜不多废话,两人在在中庭分开各司其职。
邓之琅回忆刚刚在苏漾记忆里见到的阵法,里面有邓家一直信奉的麒麟形象,麒麟的角上有一个“仕”字。邓之琅和邓之瑜两人是之字辈,母亲和舅舅是思字辈,他们在使用阵法时对应的麒麟角上会留下对应的字,对照族谱的话仕字得是一个世纪前的老祖宗了。
这落头氏诞生的时间,看来只会早不会晚。
只是和苏漾有什幺关系?为什幺偏偏是她取下了蛇首,落头氏又为什幺会找上她?
邓之琅摩挲着掌心小小的灰白色的蛇首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