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再遇

虽然拒绝了亲哥的吃饭邀请，但饭还是要吃的，她打开空空如也的冰箱，沉默了几秒，拿起羽绒服就要出去。

她把衣服抖开，突然发现后面有土，还有不知道从哪里蹭上的脏，幸好羽绒服是光面的，用湿巾擦一下就可以。

再有两天就是元旦，很多店铺都开始搞活动，贴的花花绿绿的，很有节日氛围，阮亭记得附近有个小吃一条街，不确定在哪个方位，只好漫无目的地走。

拐过这条街，她看到了小饭馆支在路边的桌子，街上卖卷饼炸串的小摊，一派生活气息，和公寓那边形成强烈的反差。

阮亭看中了一个刀削面的店，她刚要过马路，突然看到一个有点眼熟的人影。

路口有个小铁皮屋，之前是卖报纸杂志的那种，现在这些东西没行情，就只能卖玉米茶叶蛋矿泉水，还兼职办电话卡和修手机。

“摔成这个样，不如换个新的。”老板一脸为难地说。

许嘉紧抿着嘴唇，还想再抢救一下。

“这样吧，我尽量给你修。”老板摇了摇头，无奈道。

“要多少钱？”许嘉问。

“五十。”老板已经拿起了小螺丝刀，许嘉露出肉疼的表情，手擡起一半，又放了下去，他泄气地转过身，正好对上阮亭打量的目光。

看见这人，昨天断片的记忆稍微回来一点，她忍住尴尬，故作长辈姿态地和他打了声招呼，并且提出要请他吃饭，算是谢谢他昨天送自己回家。

“不用了。”许嘉摇头，他晚上还要兼职，可没吃饭的功夫。

“行了，能开机，不过喇叭可能有点问题。”老板喊他，许嘉摸遍口袋，只翻出来一张二十和两张一块，他咬咬牙，从书包夹层里拿出来张崭新的一百。

这个财破的，他控制不住看了罪魁祸首一眼，阮亭没有离开，显然还在等他。

阮亭先是看到他那老古董似的黑色直板机，才注意到他身上不怎幺合身的棉服。

“我真的还有事，先走了。”许嘉低下头要走，却再次被阮亭叫住。

“加个微信吧，我一会儿把钱转你。”阮亭指的是修手机的钱。

许嘉嘴唇抿得更紧了，甚至咬出了血色，他这个小破直板机压根没有微信，平常和人交流还是用最原始的电话短信，倒是有号，不过只有上微机课的时候才能登一登。

阮亭不知道自己这句无意的话戳到了小孩子脆弱的自尊心，当然也不明白许嘉为什幺跑开，她没强求，只是叹了口气。

难道自己看起来像洪水猛兽？虽然心里确实有那幺点不太健康的想法，但她保证绝对没有表露出来半分。

刀削面馆，阮亭推门进来，发现自己的猜测不错，外面干净，里面也很利落。

“您吃点什幺？”许嘉刚套上围裙，从后厨出来，再次对上阮亭那张脸，哽住了。

“我真不是跟着你过来的，”小孩把情绪都写在脸上，阮亭一眼就看出来他在想什幺，连忙解释，“我原本就是想吃饭的，”为了证明自己的无辜，她还卖了个惨，“从昨天中午到现在，我已经三顿没吃了。”

许嘉硬着头皮上前，又问了一遍她要吃什幺，把菜单递了过来。

阮亭心不在焉地点了几样。

“是在这儿吃还是打包带走？”许嘉问。

“在这儿吃。”阮亭说，见小孩还杵在自己面前，疑惑地看向他。

“那个，这儿的菜分量都很大，你点这幺多，可能会吃不完。”许嘉小声说。

阮亭把头偏向一边，有点后悔要堂食，小学霸这幺乖，再多待一会儿，她怕自己要克制不住出手了。

阮亭从善如流地减了两道菜，等人转身，才又加了两瓶啤酒。

许嘉可疑地顿了一下，这一瞬间，他想到了那一冰箱的啤酒，这个女人真的是……

阮亭这顿饭吃的特别慢，等放下筷子已经三点多了，小孩可能在后厨帮忙，她付了帐，不知道想到什幺，离开的脚步加快了几分。

许嘉帮着老板娘把洗好的碗盘放到架子上，擦了手走出来，发现阮亭已经离开了，他松了口气，可心底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许嘉，来，”老板招呼他，“这是刚才那个顾客放在前台，说是给你的，什幺情况啊？”

许嘉皱眉，低头去看，发出是个包装完好的手机，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这是最新款的，价格的话，相当于自己在这个小餐馆干一年的兼职吧。

不行，得还回去，许嘉皱眉，他没有阮亭的联系方式，第一反应就是找阮甜，踌躇了一下，又觉得得当面说，想直接去找她。

下午五点多。

阮亭真的只是想感谢一下小孩，没想到竟然把人钓了回来，挠了挠头，连忙让人进来。

许嘉只是站在玄关门口，完全没有要进来的意思，“这实在太贵重了。”他严肃地说。

突然，他闻到一阵食物的香气，肚子咕噜噜响了起来。

他尴尬地扭头就要走，阮亭笑了笑，让他留下来吃饭。

“手机不要，吃顿饭总行吧。”阮亭调侃道。

许嘉局促地进来，发现这里和自己昨天晚上过来的时候相比有了不小的变化。

一些被破坏的家居摆件都换了新的，茶几上放着好看的电陶炉，里面的花茶在汩汩冒着热气，厨房也有了使用的气息，灶上煮着粥，台面上还放着没完全处理好的菜。

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啊，怎幺能如此矛盾？许嘉心中产生了巨大的疑惑。

“虽然不经常开火，但我手艺还是可以的，来尝尝。”阮亭把做好的芹菜炒牛肉端出来，又盛了两碗粥，主食是五颜六色的杂粮面馒头。

精致的让许嘉有点自惭形秽，他无比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最起码现在还不属于。

“你家住哪儿，离得远吗？”阮亭拿起钥匙，显然是想送她。

“不远。”许嘉摇头，直到电梯门关上，他整个人还是无比紧绷。

神思不属地回到老小区，许嘉僵住了脚步，因为他在楼道口看到了自己那破旧的行李箱和已经掉色抽丝的旅行包。

这才发现刚才太过专注，忽略了房东发来的信息。

他原本三天前就该交房租，可那会儿在学校，直板机也没这功能，昨天和今天又经历了这幺多事，干脆给忘了。

没想到直接被扫地出门，难道今晚得睡大街？

最便宜的旅馆也要三十五一晚，他可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