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形容一下巴黎,兰西坐在马车上撩开窗帘,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道,如果要形容一下巴黎——首先是热闹,满满登登的住宅房,甚至尼古拉斯大桥上也全是紧紧挨着的住宅房,长长的烟囱戳着天空,地下室贴擦着罗纳河,各色各样的人在街上接踵行走,波西米亚的气氛充斥着大街小巷;其次是割裂,穿着华服的贵姥爷夫人们不仅戴着扑了香粉的假发、穿着繁复的礼服,还有做工精良贴身的丝袜和陶瓷做底的高跟鞋,而其他百姓穿着简单的衣服,颜色也是单一的棕色和亚麻色,一些吉普赛女郎甚至坐在街道上休息,一边街道是打扫干净的精致店铺,一边是鱼市,肮脏恶臭但人满为患……香水味、假发香粉味,烟味、鱼腥味、烤面包味、花香混杂上车轮声、叫卖声、吵架声、手风琴声——这就是巴黎。
“听说这个时期来法国的外国人挺多的,尤其很多比利时和奥地利的外交官。”斯坦利说。
“难怪,刚刚我看到几个穿着不同颜色和样式制服的人,那我们这次住哪?”
“快到了,算是市中心,但是没那幺吵闹和拥挤。”
“最主要的是,没那幺臭就行。”霍克皱皱鼻子。
三人在一片住宅区停下,干净整洁的石板路、路旁粉白色鲜花绽放、整齐统一风格的住宅房和精致的围栏和石阶,又是巴黎的另一面。
“这就像是当时我们在伦敦的公寓,一些贵族会从郊区来这里小住,不过和我们不同,一般是晚宴、看剧一时半会儿回不去庄园才会在市里住一晚,夏天他们都是去巴黎郊区或者乡村度假。”斯坦利搬运着行李。
兰西一边感叹“原来如此”一边提起一个箱子,斯坦利走过来轻打了她的手一下,拿走了箱子。
“来到巴黎了,是不是应该去过一下夜生活?”兰西趴在躺椅上双眼放光。
“在伦敦你可不是这样的。”
“这可是巴黎呀。”
“那我等下出去问问。”
斯坦利从厨房端出烩牛肉、蔬菜烤鸭腿、马赛鱼汤和一个金桔派,兰西食指大动。
“晚上在某公爵夫人家有蒙面舞会,据说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去。”
“那我们也得去凑凑热闹了。”
巴黎贵妇人对于臀垫的追求更是不得了,她们现在已经不追求高耸的后翘臀部线条了,而是大腿两侧架起又宽又平的裙撑,显得整个人像是被一张桌子拦腰截断似的。
“但是你放心,她们在舞会上不这幺穿,舞会更加轻便一点,但是臀垫还是不能少的。”
兰西差不多适应了双束腰,她双手掐着腰平复着呼吸,一条腿搭在矮凳上,斯坦利为她往上提着丝袜,最后用吊带夹子固定住。
一层内衣,两层束腰,一条短衬裤,一个臀垫、一条丝袜、一个裙撑和一条繁复厚重的礼裙,难怪贵妇人们不分春夏秋冬都要摇着扇子,兰西默默抱怨。
三人带着编织的镂空蕾丝眼罩进入了某公爵夫人的宴会厅,墙上一排排蜡烛把舞厅映照出一层朦胧的暧昧感,乐队在二楼演奏着耳熟能详的圆舞曲,大家在舞池中笑着旋转,大家谁也不认识谁,互相交换着舞伴。
兰西上一秒还被霍克握着手旋转,下一秒就在一个陌生男人怀里。
陌生男人非常有风度,他微微一笑,夸了她火红的长发之后就和她聊起了当下一些有趣的新闻,他听说兰西是从英格兰来的之后愣了一下,微微有些诧异,毕竟现在英法关系快赶得上百年战争那会儿那幺僵了。
“我也只是个闲散贵族出来旅游而已。”
“原来如此。”
“你呢?”
“我来自瑞典,英语说得没那幺好。”
“比法国人好多了。”兰西眨眨眼。
一曲终,两人互相行礼离开。
舞会如日中天,十分火热,兰西在舞池中看到刚刚那位瑞典来的先生正在和一位身材娇小穿着粉色礼裙的女士跳舞,她看上去十分活泼,脸上的笑容非常有感染力,看来也是一位玩乐起来不要命的主,他们两人连跳了好几支曲子。
舞会还没有结束,但是兰西有些累了想离开了,三人便上了马车,一辆停在隐蔽处的马车和他们擦身而过,兰西透过路灯看到了对面的马车里的女士摘下了眼罩,玛丽·安托瓦内特的脸从兰西面前一闪而过。
兰西双手扒着窗棱,差点惊叫出声,那位和瑞典先生跳了将近半个晚上的女士竟然是玛丽皇后。
深夜斯坦利准备吹灭蜡烛,兰西还愣愣靠在枕头里发着呆,他帮她放下枕头盖上薄被,说:“明天我们要去一趟比利时使馆,去办理比利时的进入许可,我们从比利时回伦敦。”
“……好。”
第二天下午三人进入比利时使馆,却被告知对方不会说英语,要等瑞典的费森伯爵来,他会说英语,当时兰西就有个预感,果然在第二杯茶被端起来的时候,费森伯爵进入房间对他们脱帽行礼,在知道兰西的身份之后他笑了,问,是昨晚和他跳过舞的那位英格兰小姐吗?
兰西也感叹世界的渺小,两人再次互相行礼。
他解释说比利时使馆和瑞典使馆很近,经常互相帮忙。
费森伯爵稍微看过文件之后,要求他们填写几个表格之后就直接给了他们通关文件,几人还喝茶聊了一会儿天,费森伯爵对凡尔赛赞不绝口,他说他从来没见过这幺华丽的宫殿。
可惜以兰西他们的身份是不太容易进入凡尔赛的。
一周之后,三人准备北上离开巴黎,马车摇摇晃晃,但是兰西的心还停留在了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