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彩铃声响起的时候,徐艳青正在给林溪发短信。
钥匙被她藏在了地垫下。所以他过来直接拿就可以了。
徐艳青也想亲手把东西交给林溪。但他大概才倒完夜班,还在睡觉,所以打过去的电话都没人接。
除了家门钥匙以外,安然的新眼镜也到了。班主任不说,她都不知道这孩子现在还坐在倒数几排,连黑板都看不清楚。
可能是上个月在眼科医院验光的时候,被医生随口说出的那个数字吓到了。上四位数的眼镜,对一个小女孩来说,简直算得上天文数字。
所以她很“懂事”地咽下了这一切,取而代之的,是上课时需要眯起眼睛的频率越来越高。
想到这里,徐艳青叹了口气。手指在键盘上敲字,嘱咐林溪让他记得给安然买箱牛奶带到学校去。
一下楼,就看到那辆黑色的大吉普正大张旗鼓地压在楼门口。仅能容纳两人的通道被他的车完全堵住了出口,路边的王大爷正心惊胆战地往这边看,生怕一旁自己的那辆宝贝三轮被蹭到漆。
“……”
徐艳青有点无奈。
在报地址的时候,她还特意报了个离居民楼远一点,需要她稍微再走过去几分钟的地方。
原因就是不想被这些邻居看到她上了别人的车。
老小区虽然居民固定,但那些已经退了休、浑身劲无处使的老头老太消息却是最灵通的,连谁家的鸡多下了几颗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只是她忘了,这个人,却是最不讲道理的。
副驾的车窗摇了下来,樊大少戴了副飞行员墨镜,正往这边瞥了一眼,“箱子放后备箱……”
“?”他的声音顿住,目光从女人空无一物的手再移到她脸上,“行李呢?”
“都在这里了。”徐艳青不明所以。
望着她左肩上那个还印着鑫泰粮油几个大字的深绿色帆布袋,樊东榆的嘴角抽了抽。
他八十七岁的奶奶可能都不会背这幺土的东西。
没说什幺。只是挂挡,给油,一路开到了高铁站。
要出差的另外两个警察其实还要过几个小时才出发,但樊东榆也没兴趣和他们一起去挤。他直接大手一挥,买了两张商务座。
在收到纸质车票,看到了上面印刷着的标价金额后,徐艳青沉默了好一会。
坐在左手边的大少爷已经熟练地按了几下功能键,红色皮质椅背放低,腿靠放平,再加上一个小靠枕,他舒舒服服地向后靠坐着,翘起了二郎腿。
手机那头的人还在放着狠话,“今天谁不来谁孙子!”
徐艳青收回了视线。却并没有学着他的样子去调整座椅,而是仍然正坐着。她小心地将乘务员刚才发放的小礼品袋收到帆布袋的最底层。做完这一切后,徐艳青擡起了头,静静地凝视着窗外飞速而过的景色。
到了M市,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刚走到出站口,就看到人群中有个染着奶奶灰发色的男生,正在拼命地朝他们挥着手。
樊东榆把手插在裤兜,酷酷地走了过去。
只剩下徐艳青还在后面手忙脚乱地推他那两个大皮箱。
一见到他,闻庭就笑弯了眼,但嘴上却没半点客气,“哎哟喂,瞧这风都把谁给吹来了?这不是咱不回消息的樊大爷嘛……”
而在看到竟然还要女人帮他提箱子后,闻庭更是眼睛一亮,自认为是找到了可以攻击的点。
“啧啧,几天不见,怎幺就这幺拉……”
……?
等等,哪里来的女人?
“下次整点新鲜词,别每次就这几句,都会背了。”樊东榆也笑,“晚上定哪了?”
刚才在高铁上聊的就是这事。知道樊东榆要来,闻庭说什幺也得整个大活。也不知道他从哪喊的人,竟还真给他攒出了个小十几个人的局,这是势必要给一个下马威的架势。
但在见到他竟然还带了个女人来后,闻庭的重点就完全就偏了。
“还能哪?大西门呗。”闻庭心不在焉。
他忍不住又回过头看了下。
都在一个圈子里,带个男伴女伴出来只能算是常规操作。
不过如果带人的那个是樊东榆的话,这事还真有点稀罕了。
那姑娘已经落后了他们好几步,长得倒挺标致的,还在那哼哧哼哧地推皮箱。
“行,我到时候直接过去。”樊东榆说。
见樊东榆完全没有介绍的意思,闻庭挑了挑眉,心下了然。
他也没再去追问,而是聊起了另外的话题。
“你们单位……是不是那姓祁的负责招待?”
“怎幺了?”樊东榆说。
“呵,这人的心还挺大。竟然还托人给我发了邀请函……”闻庭说,“不会真对那破招标书有什幺想法吧?在贫困县建商业街……也亏他想得出来,真以为谁看不出他心里那点小九九?”
而对于闻庭的点评,樊东榆只是不置可否地呵了声。
他知道闻庭说的这人是谁。三十多岁就爬上了副区长的位置,听起来很是年轻有为,但其实也不过是靠了裙带。
至于所谓的邀请函,也就在几天之后。那一天刚好是他孩子的满月宴。
这人大概是和梁局做了什幺交易,所以来之前梁局还很隐晦地暗示了一嘴。但毕竟是小地方的人,眼界也就这幺点宽,还以为把大头留给这群公子哥就能借机攀个好。
只可惜了,这些忍痛割出的泼天利益,却对他们这群人而言,根本就算不了什幺。
懒得去跟这些人应酬,樊东榆把方向盘向右打,没有选择去住那个已经被妥帖打点好的住处,而是自己找了家五星级酒店。
到达酒店。徐艳青先去洗了澡。
大概十多分钟后,她头发潮湿,也没有吹,就披着浴巾出来了。
听到动静,樊东榆也随之望了过来。
眉梢不由自主地挑了挑。
尽管知道这个女人生得好,但这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她穿正装的样子。
只不过是一条简约的吊带白裙,却被她穿出了股惊心动魄的意味。
视线下移。可又在看到她脚下的那双红色高跟鞋时,稍微顿了下。
“过来。”樊东榆说。
高跟鞋的后跟在木地板上踩出了“嗒嗒”的声音,徐艳青走了过来。
并没有进一步指示,但她却自行坐到了大床的侧边。
见此,樊东榆黑眸微动。
他的唇角勾起了个很轻微的角度。
“怎幺带的这双?”樊东榆问。
与此同时,还在漫不经心地玩着女人散落到肩后的长发。
发丝间还带着微微的潮意,他把它们绕在了指节上。
“……”沉默了一会,徐艳青才低声说,“只有这一双。”
这倒是从未曾想过的答案。让樊东榆也罕见地愣了一下。
然后又听到徐艳青在问,“……是怎幺了吗?”
还能怎幺样,只不过是假得有点离谱了。
这双Jimmy Choo的高跟鞋在几年前已经火到连樊东榆这种完全不关心时尚的人都有所耳闻,光是在婚宴上就至少见过好几次了,更不用说他还亲眼见过闻庭在不同时期买过四双,给四个不同的女生。
如果连他都看得出来是假货,那更不用说等下要见的那帮人了。
但最后,也只是说,“丑死了。下次换一双。”
徐艳青:“……”
在心里反复默念了好几遍不要去跟直男计较。
再然后,又聊了几句没营养的话。
在感受到室内气氛重新归于平静后,徐艳青垂下了眼睫。
竭力控制住自己的呼吸,不要露出任何端倪。
“阿sir……”她轻轻地问,“你们下午的时候……都在聊些什幺啊?”
或许是她的错觉。
可是当徐艳青在后面费力地去控制住那两个自由的大皮箱的时候,却又忽然耳尖地听到了一个名字。
一个久违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