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过后,苏阮之换上了一身淡蓝色宫服,宽大的裙摆逶迤拖地,盈盈不足一握的腰枝被白色软烟罗系着,低垂鬓发斜插镶嵌珍珠碧玉步摇,有种清新脱俗的美丽。
“皇上驾到——”
随着一声通报,褚淮止负手踱步走进屋,视线直接落在她身上,她却头也不擡的继续逗玩怀中的小奶狗,那是褚淮止怕她无聊,特意差人买来给她解闷的。
“可喜欢朕送你的礼物?”
他在软榻上坐下,与她之间只隔着一个小炕桌。
“还行。”
她虽然嘴上说着还行,但心里其实喜欢得紧。
他看着她快要咧到天边的嘴角,心知肚明一笑。“可有给它取名?”
“它叫贴贴。”
“贴贴?为何取这个名字?”
“因为它很喜欢贴着我。”
她话音刚落,小奶狗便贴在她身上,摇尾卖萌。她宠爱地抚摸它的头,夸了句“真乖”。
见状,他的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浓浓的醋意,要知道,她可从未这般对待过自己。但他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在吃一只小狗的醋,实在是有些可笑。
“万岁爷,午膳已摆好。”
这时,青葵的声音传来。褚淮止起身,先是拎起她怀中的小奶狗交给青葵,随后拉着她的手,往膳堂方向走去。
虽然只有两个人用膳,但桌上摆满了十几道菜,山珍海味,色香味俱全。
“你大病初愈,御医说了得好好补补。”他让她紧挨着自己坐下,不停给她夹菜。“往后,若无要紧的事,朕会天天来陪你用膳。”
“我吃不了这幺多。”
她看着碗里堆积如山的菜,秀眉微蹙。
“你是要自己吃,还是朕喂你吃?”
“……我自己吃”
她再次屈从于他的威胁,他满意地笑笑,伸手摸摸她的头。“真乖。”
等等,她怎幺觉得这个动作,这句台词,似曾相识?
她撇头,颇为不满地看着他,却令他嘴边的笑容更盛了。
午膳过后,褚淮止便走了。临走前,他还特意嘱咐她不要乱跑,乖乖待在思月宫里,等他晚上过来。她瞬间觉得自己像一只囚鸟,没有自由,难道往后余生,都是这般样子吗?
她陷入深深的忧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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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她真的成为了一只囚鸟。
她每天只能在思月宫内走动,虽然褚淮止每日都会来陪她用膳,甚至晚上留宿,但她仍感觉到无尽的孤单。
这根本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有时,她会望着高高的宫墙发呆,想象着宫外的生活是什幺样子,可能,自己这辈子都没办法离开皇宫了吧。
每到这时,她总会格外忧伤。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她已入宫还有几日便要入冬。自从上次坠崖后,她的身子骨便变得异常虚弱,受不得寒,所以,她的寝殿内早晚都燃着红箩碳,室内温暖如春。
这日,她如往常一般斜靠在软榻上看书,贴贴则趴在她腿上呼呼大睡,一人一狗的画面是那幺和谐舒适。
“娘娘,万岁爷又派人送来几箱稀奇的小玩意,你要去看看吗?”
青葵上前来报,她头也不擡道:“不看了,放在珍宝阁里吧。”
青葵不禁打趣一番:“万岁爷隔三差五便派人送东西过来,珍宝阁都快放不下了。”她见苏阮之毫无反应,又接着道:“还有那红箩碳,又送来几大箱,就算是慈宁宫,也分不到这幺多红箩碳呢。”
只是,苏阮之依旧没有反应,青葵便悻悻退下了。
说实话,青葵虽然侍奉苏阮之有一段时间了,但一直捉摸不透她的心思,万岁爷对她可谓是宠爱有加,她却从未放在心上,若换成其他妃子,恐怕早就开心到疯了吧。
一个时辰过后,苏阮之觉得眼睛有些干涩,便抱着贴贴去外面花园转悠。忽然,她听门外传来一阵声音,似是有人在大声喧哗。
“去看看发生何事了。”她对青葵道。
不一会儿,青葵回来禀报:“是丽妃娘娘想进来,却被守卫拦在门外,所以在那大发雷霆。”顿了顿,她又补充道:“皇上有令,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进入思月宫。”
苏阮之听完没有说什幺,转身往屋内走去,突然没了散步的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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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狐狸精可真是厉害,把皇上迷得团团转,本宫想见一面都不行。”
离开思月宫后,秦萱儿愤愤不平的扯着手帕,精致的小脸上露出狰狞表情。
“娘娘请息怒,皇上只是贪图新鲜,相信很快便会腻了她。”
随行宫女柏月不停安慰她,但她的怒气并未消下去半分。
“我们安插进去的人可有消息传出?”
“她最近才有机会接近那个狐狸精,说是每天除了吃就是睡,还有逗狗玩。”
“逗狗玩?哪来的狗?”
“皇上送的。”
闻言,秦萱儿冷哼一声,心里突然划过一个念头,便马上转身对柏月吩咐一些事情。只见她一边说,一边露出狠毒的笑容,不知又在谋划什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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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思月宫乱成一团,不论是宫女还是太监都在四处寻找什幺。但他们找的不是人,而是一只狗。
“贴贴——贴贴——快出来——”
花园内,苏阮之四处叫唤着,却始终未见到贴贴的踪影。平日里,贴贴对她是寸步不离,如今突然不见,怕是出了什幺意外。思至此,她的右眼皮跳了跳,心里生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就在这时,有宫人来报:“娘娘,找到贴贴了。”
“在哪?!”她惊喜的问道,只是那宫人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半天才回道:“它……死了……”
“什幺?!”
惊喜和惊吓的转变只在一瞬之间,她努力镇定下来,再开口时,声音都有些颤抖。“带我去见它……”
直到见到贴贴的尸体,她才明白一切都是真的。
贴贴真的死了。
“有人在御花园的池塘里发现它的,等把它捞上来的时候,它已经溺亡了……”
她一边听着旁人的述说,一边双手颤抖地抱起它。突然,她发现它身上有道可疑的伤痕,细看之下,她敢肯定那是被重物敲击过的痕迹,比如木棒。
说不定,它是被木棒敲晕后扔到水里去的。
霎时,她心里除了悲痛感,还有恐惧感。
对这座皇宫的恐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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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淮止今晚原本是要来思月宫用膳的,只因临时被太后召见,才耽误了时间。等他匆匆赶回思月宫时,却得知了贴贴溺亡,以及苏阮之把自己反锁在房内的消息。几番敲门无果后,他只好强行破门而入。
今夜月色很美,月光透过窗柩洒在床帐上,浅色的帷帐仿佛凝上一层霜,清冷至极。
而床上那个双手抱腿,头埋在膝盖里的娇小身影,却显得格外悲伤落寞。
屋内很黑,褚淮止一眼便看到了床上的人儿,他走过去蹲在床前看着她,眸中满是心疼之色。
许是察觉到了他的到来,她微微擡头,露出一双哭红了的眼眸,声音比那月光还要清冷几分:
“褚淮止,放我出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