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旬,北城步入炎热夏日。
千丝万缕的蓝晕染天空,垂直悬挂在空中的太阳散发灼人热量,女孩们纷纷换上吊带出门,不忘吐槽今年夏日比去年炎热。
北城某边角不知名菜市场如这天气般沸腾,里面像炸开的油锅一样翻滚开来,摊贩吆喝与客人的杀价声此起彼伏,越往里走,鱼虾肉类的腥臊味越重。
蒋雾后脑勺头发随意卷成丸子束起,旁边散落几根未长够格的碎发,手里闲散摇着一把蒲扇,穿着人字拖与无袖衫穿梭在各摊位间,简单朴素的衣装盖不住女人白皙皮肤与身上出尘气质,整个人与菜市场脏乱环境格格不入。
但接下来单手叉腰粗着嗓子一声大吼打破她所有形象。
“老板!”
蹲身砍肉的老板条件反射直起身。
“哎哟,在这在这,还是要猪腰?我给备着呢。”
蒋雾手中扇子一指,“称一整个。”
老板立马擦干净手笑呵呵称上装好,“看你连续几天都在我这买,零头抹掉,给个整就行。”
送走这位大客户前还不忘吆喝一句明天再来。
菜市场对面就是破旧胡同巷子,里面七拐八弯像个迷宫,好在这里是早些年住过的地方,记忆里对这一块已经是熟门熟路,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拐个弯就迷失方向。
出门前忘关电视,早该淘汰的老旧屏幕上哑声播着午间新闻,底下条幕滚动“沈氏集团再次反击司文家......”等内容。
蒋雾看了一会,拎着猪腰进厨房。
几月前,沈家现任家主沉默因走毒被捕入狱,而老家主为了避嫌对外宣布此人早已从族谱中除名。
沈氏集团受沉默牵连垮台破产欠下巨额负债,偌大的一个集团顷刻间覆灭,连同司文家也遭受牵连。
隔不久,北城突然再起一个沈氏集团,创始人是沈家新任家主,沈自寒。
连续几桩劲爆消息迅速遍城传播,持续半月都未曾消停,原本众人还等着后续更炸裂新闻,可这场演到一半的戏剧竟就此落幕、直接宣布大结局。
众人皆感遗憾。
原本惊起巨浪的一块石头在日复一日中迅速沉底,很快被新的趣事淹没而过。
新的趣事指有人在一场宴会上偷拍到司文砚对沈自寒娓娓道出自己爱意,但遭到了无情拒绝,于是司文砚由爱生恨疯狂与沈家为敌。
因此现在两家一有风吹草动便会引得底下人们无尽遐想。
不过那都是后话且与蒋雾无关。
她现在正纠结是要将猪腰爆炒还是煎炸。
这很重要,因为她已经吃了连续三天的猪腰子,妄图补回自己快被折腾废的腰。
油烟机管道与临近几家共用,只要其中一家炒菜,另外几家就会闻到呛味。
蒋雾捂鼻子咳两声,忍不住再三吐槽邻居老大爷一把年纪了却还总喜欢炒劲辣菜,她都有点替老人家担心身体。
但也不能白受了呛,蒋雾扭开煤气灶直接开干。
爆炒猪腰,加辣。
油烟机轰轰作响盖过身后脚步声,细腰环上一双长臂,男人沐浴过后的阳刚气味袭进颈间。
蒋雾歪头躲开颈间滚烫的唇,手中锅铲在锅边敲了敲,“出去,别碍事。”
腰上的手更紧了。
“滚不滚?”
折腾她腰子的罪魁祸首听话出去了,乖乖坐沙发上等着。
租房小,蒋雾以前一个人住着觉得刚好够,现在加进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空间被迫再压缩了一个层次。
饭菜端出来放茶几上,蒋雾扯纸擦了擦额头上的瀑布,打算先洗个澡。
“你先吃。”
她没吃早餐,买菜回来又忙活那幺久,胃会受不了,男人拉住她的手劝道:“吃完再洗。”
“热。”
手上力道不容置疑,他把她身上无袖衫脱掉,内衣也想扯下来,蒋雾掐住作乱的手无奈妥协,“听你的听你的。”
但天气炎热让人没胃口,简单扒拉两下就放碗。
她做饭,他洗碗。
今年比往年热上好几度,租房里只有一台吱呀作响台式风扇有气无力搅着一方风力,屋子里跟烤炉一样又闷又热,蒋雾尚且能忍,可男人身体热量爆棚,光洗个碗又出一身汗,听着浴室里水声直接拧开门挤进去。
入眼是女人赤裸妙曼的身体,明明才做完不到四小时,现在又起了反应。
蒋雾把花洒淋在靠近的男人脸上,语气恶劣到了极点。
“姓沈的,再敢摁着我做,我会弄死你。”
“嗯。”沉默应,从洗漱台下面柜子拿出避孕套戴上,擡起一条细腿,“我愿意死你身上。”
蒋雾光溜着身子挣扎,“不是,能不能节制些,才过多久又硬。”
“我做快一点。”沉默捏着她冒出的小核,手指摸到黏腻,“你湿了。”
理亏,蒋雾没话说了。
沉默托住她屁股抱着整根没入,阴茎反复操开内壁顶到最深处,浴室里水声不断,淅淅沥沥响着的水声里起伏出女人的呻吟,渐渐地又变成隐忍的哭腔。
搬住到这个租房后,浴室花洒出水就没停过。
蒋雾水多,一晚上高潮几次能把整张床浇湿,于是两个人只能在一天睡床、一天睡沙发中交替。
直到沉默在浴室里办了她一次发现了这个地方的好处,从此改为在浴室里做。
凉快,方便冲洗,姿势多,又不会弄脏床。
沉默信守承诺没过多折腾,花洒挂回原处,他用浴巾裹着人抱出去放到床边,头发捋垂下床边,从阳台晾衣杆上取回干毛巾细细擦着。
热分子浮动,滴水的头发很快变得半干,两个人挨近会更热,沉默怕身上热量烘到她,便坐到床边不远处。
“别忘了你身无分文并且还欠着几百亿巨债,现在只能靠我养着,不要得寸进尺。”
沉默摸出一根烟,没点,只是拿着,用意念消耗着它,“我错了。”
没用。
这句话已经说了不下百次。
有一次蒋雾火大给了一巴掌,然后让他滚。
沉默真滚了,站在门外一晚上等她气消,喂饱了整个楼道的蚊子。
但下次还是会摁着她做,不顾人死活那种。
就仗着她爱他呗,死混蛋。
“我们什幺时候才能离开北城。”
沉默思考了一会,“还得过几天。”
他现在身份是牢狱罪犯,风波没过去前不能随便露面,况且他也想尽快离开然后找个好地方给蒋雾养手腕上的伤。
念及此,沉默探身向前翻过那截细嫩手腕,还好当时立马得到抢救,现在已经掉疤重新长出淡红色的肉。
当初被捕入狱只是做给外人看的一个幌子,为的是将罪责全揽到自己身上并借机拉司文砚下马,实际上沉默逃狱潜到首钧山暗杀了毒枭头子,这九死一生的决定让他在拼杀中重伤濒临死亡。
沈自寒未遵守约定给蒋雾注射安乐死,她醒后站在沈宅大门等了三天,后来沈家派出去的人找到沉默运回来抢救。
可惜太迟。
心电图上的电波变成一条直线,意味着一切都无力乏天。
蒋雾站在床前,脸上没有过多悲伤,反而是出奇地平静,俯身在他耳边说了两个字,右手径直拿过一旁小手术刀快准狠地割上左腕大动脉。
血喷涌而出飞溅到沉默脸上。
这一举动吓到了在场所有人,医生们手忙脚乱不知要先救谁。
一个是刚宣布死亡但又突然有心跳奇迹复生的沉默,一个是毅然决然割腕殉情自杀的蒋雾。
人死后最后丧失听觉,沉默听到了蒋雾的声音。
没有痛哭流涕,也不是我爱你。
只有坚决的两个字,他临走前在她耳边说过的那两个字,
“等我。”
*
蒋雾翘着二郎腿左右晃悠好奇发问:“所以代替你蹲在监狱里的到底是谁。”
“沈烨。”
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一下,把腿放下来转身趴着,“怪不得。”
沉默伸手把她额前那几根翘毛顺平,而后又听到问,“所以温啉是真的疯了?”
他嗯了一声。
任谁也没有想到,温啉会把当初被捅得半死的沈烨救活,还胆大包天在佛祠下挖有地下室藏着。
“爷爷是不是一直都知道这件事?”
“一切都在爷爷掌控中。”
包括把沈烨送入监狱替他坐牢。
只趴着一会胸前就聚满汗珠,蒋雾又翻身平躺,像滩煎饼果子反复翻面消除热量。
沉默拿过扇子扇风,见人两眼迷瞪,柔声劝着,“累就睡一会。”
“我可不敢,谁知道某人会不会又给我来一剂安眠。”
“不会。”沉默坚定地说,“以后都不会。”
蒋雾不以为然切了一声,下一秒男人俊脸倒出现在头顶上方,“我只有你了。”
蒋雾拨开凑近的脸,嫌弃道:“起开,热死了。”
沉默看她侧了个身闭眼,手上拿过扇子扇动加风。
良久,女人半睡半醒的声音呢喃在耳际。
“沉默。”
“嗯。”
“我也只有你了。”
只有彼此了,所以不要让其中一方痛苦独活。
大掌摸了摸她后脑勺捋开头发,“睡吧。”
热,也累。
蒋雾嘟囔着又翻两下才睡着,这一觉睡得迷糊,半睡半醒听到蝉鸣,可这胡同巷子里连棵树都没有。
一觉睡到日落西山。
睡着时挺舒服,凉风有一阵没一阵扇着,断断续续做着不知名的梦,到后面只觉得全身燥热后背狂冒汗,她深吸一口气猛坐起来扯开湿透的衣服。
热乎乎地,空荡荡地,老旧风扇垂头罢工,狭窄阳台上洒下最后残阳,肚子有点饿,头有点闷晕。
蒋雾脑子愣神好久,赤脚下床从客厅绕到厨房又回到卧室。
只一会功夫,残阳就消失不见,天将黑未黑呈现墨色。
窗外万家灯火,炊烟袅袅,睡前给她扇扇子的男人不在。
周遭一片寂静,时间静止停滞不前,所有声音虚鸣成幻,燥热隔离屏退,仿佛真是大梦一场,而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
几十平的租房,却感觉如此无边无际,很难形容那一刻的感觉。
就在蹲身之际,最里间浴室哗啦啦突兀响起哗哗水声,这声音响得突然,蒋雾一下子又回神,做贼似地轻声拉开劣质隔门,后背伤疤遍布的男人正背对着她冲澡。
刚才无声无息慢慢抹沐浴露,是不想打扰她睡觉。
缓慢长吐出心中憋着的那口气,无尽燥热再次袭来,世间热闹顷刻清晰。
他没死,
还活着,
在身边。
够了,够了,够了。
不知何处又冒出蝉叫,像凉镇上外婆院子里的声音。
风雷急骤,孤夜寂寥,一路穿过了暴风与黑昼,她找回了镇上那个少年,要带着他离开。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