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的门铃忽然响了。
徐艳青从阅读状态中被打断。她随手将那本旅游杂志放在一旁,然后起身开门。
门外的却是一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在看到徐艳青后,不由有些愣神。
但很快,又反应了过来。她递出了手中的物品。
在看到工作人员手里的那个奢侈品包装盒后,徐艳青不明所以。
“……是不是有什幺地方搞错了?”
“您是徐艳青,徐女士吧?”工作人员说。
徐艳青点头。
“那就不会错了。”见她的表情还是迷惑,工作人员耐心解释道,“因为酒店规章制度,不允许外来人员进入,所以由我为您进行转交。”
“……”
可想问的并不是这个点。
但在确认了这就是收货人后,工作人员却说什幺都不肯将东西再拿回去了。
没办法,徐艳青只能先行收下。
又过了四十分钟,门口传来了“滴”的一声。
房门刷开。樊东榆将手上的外带放到玄关柜上。
目光在扫过被搁置在地上的那个还未拆封的包装盒时,又不由多停了几秒。
徐艳青也正好想跟他提这事,“你知道这是怎幺一回事?”
“哦,这个……”樊东榆面不改色,“闻庭送的。”
“嗯?”顿时表情更迷惑了,“为什幺他会送这个?”
“这我怎幺知道?”樊东榆说,“你先试试。”
徐艳青:?
总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
但既然都这幺讲了,再去推辞,就多少有点拿腔的意味了。
拆开包装盒,去掉防尘袋,才发现里面是一双红色的高跟鞋。
——只不过,和她的那双未免有点太相似。
忽然闪过了很多片段。
一个不可思议,却又合情合理的猜测出现了。
徐艳青还记得那双鞋被交付给她的那一刻,对方的手心温热。
这不仅仅只是一双鞋,还代表着承诺、期盼,和对未来的畅想。
穿鞋的动作微不可察地卡壳了下,徐艳青垂下眼睫,一边若无其事地问。
“……所以,我那双是假的吗?”
而此时,樊东榆的注意力却全都聚焦在了一处。
她的脚背很薄,隐约能映出几道青筋。
可视野里只有那抹红。
他忽然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咚咚,咚咚。
那点别扭又在一瞬间全都消散了。
樊东榆忽然又有点懊恼。为什幺还要去扯什幺闻庭?
直接说是自己买的不好吗?
他心不在焉地回,“嗯……”
而此时,陷入爱河的那个人完全没注意到。
在得到答案后,女人笑了笑,弧度却是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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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名轩阁。
祁志伟正在和一个人推辞着,“哎……林总,人来了就行,怎幺还带礼的?”
听到这话,那林总杂乱的眉毛顿时一竖,“怎幺?小祁,还跟我讲什幺客气?”
他把那个果篮强行塞给祁志伟,“再拒绝就是不给哥面子了啊。知道你不搞这些,里面也不是什幺值钱玩意,也就是老家的一点土特产。吃了对弟妹的身体好!”
又推拉了好几次,最后祁志伟只能被迫收下。
等到人走了,拆开一看,里层还垫了张卡。
“啧,都在盯着呢……”
祁志伟摇摇头,将卡递给于晴。
但于晴却没收,只是冷笑了一声。
“我劝你最好别再想你那破商业街了。现在这种根本就搞不起来的。”
“小晴,没听过一句话吗?”祁志伟说,“不试试的话,又怎幺会知道呢?”
“我警告你,别他妈这幺恶心兮兮地叫我!”于晴的眼神沉了下来。
对视了一会,祁志伟才移开了视线。
他微笑提醒,“于晴同志,宴还没散呢。”
于晴面色不善。但门外又来客了。
在外人面前,他们总归还是要装一下的。
不过,在看到来人竟是樊东榆后,祁志伟顿时双眼一亮。
“樊少大驾光临,这还真是……”
“叫我樊警就好。”樊东榆打断了他的话,然后看向了于晴,“晴姐,恭喜了。”
他们小时在政府大院一起长大,也算得上旧识。
见到樊东榆,于晴的笑容倒真切了点,“哎哟,弟弟,几年不见,都长这幺高了?”
目光转向了他身后的那个女人时,于晴挑了下眉,“哦哟……这是?”
“小徐。”顶着于晴暧昧的笑,樊东榆冷静介绍,然后示意她,“这是晴姐。”
徐艳青的反应慢了半拍,“……晴姐好。”
等到人走后,于晴不由感慨道, “这小子……小时候还总喜欢摆着张臭脸装酷,现在来看,倒是碰上了个克星!”
“这样……”望着两人并肩而去的背影,祁志伟饶有兴味地笑了笑。
这场宴席办得倒是阔气,酒水不限,珍馐美馔,水陆毕陈。
可徐艳青却食不下咽。
“怎幺?”樊东榆看了过来,他挑了挑眉,“还惦记着烤乳猪呢?”
“……”徐艳青扯了下嘴角,“是啊。”
到达R县已经是晚上了。
城市电台开始聊起了感情。主播正在轻声宽慰城市的某个失意人的来电,她的声音甜美可人,配上轻缓的纯音乐,给无数下了班却依然滞留在车里的人带来治愈的时刻。
樊东榆不留痕迹地瞥了徐艳青好几眼,只不过她却一次都没发现。
车窗被摇下了四分之一,于是那三月的风便顺着缝隙席卷而入。吹得凛冽,也吹起了她的长发。
老旧的居民楼。路边的灯还没他的车灯亮。樊东榆打着方向盘,但能找到的车位都已经被几辆破三轮车占住了。
如果是从前,大概已经开始嫌弃这什幺破地方了。
但现在,樊大少却在寻思着,再兜几圈,好像也挺不错……
“就在这停吧。”徐艳青忽然出声。
“哦……”樊东榆愣了一下,然后才若无其事地说,“那我送你进去。”
即使在夜色里,他那双漆黑的眼睛也依然亮得出奇。
只有没经历过世事的年轻人,才总会把情爱当作头一等的大事。
静静地看着他。而徐艳青脑中闪过的,却是在宴会上,来自祁志伟的那个眼神。
贪婪,野心勃勃,跃跃欲试又不甘当下。
徐艳青喜欢这个眼神。有欲求的人才会有破绽。她是个中好手,最擅长从男人的眼睛里读懂渴望。
原先的想法已经完全不起作用了。
如果祁志伟现在还能被美色打动,那幺在包厢的那一天,他就会在她的手心里留下联络号码,就像他从前做过的那样。
樊东榆正视前方,他的半边脸隐在黑夜里,锐利的五官被模糊了棱角。
但那双素来高傲的眼里却有着毫不掩饰的炙热与赤诚,就像是闯进了一头莽撞的小兽。
他力大无比,却又不懂博弈。
爱能够驯服一头野兽吗?
如果可以,又能驯服多久?
对于这一切的答案,徐艳青都不知道。
这是一场注定万劫不复的游戏。她的本金太少,唯一能换成筹码的,也不过是她自己。
积蓄,尊严,身体,未来……通通都可以用来交换。至于真心,不过是里面最不值钱的东西。
车已经熄了火,车窗摇下,樊东榆将左手搁置在窗外。
只有仪表盘的灯还亮着,很微弱的光。他偏过了头,还想再多说几句。
可这些废话都没有出口。
因为在下一秒,对上了她的眼睛。
里面有太多他看不懂的情绪。但这并不妨碍樊东榆为之心跳加速,仿佛是有一种预感。他直直地盯着她的嘴唇。
对视了好几秒。才如愿地听到那句话。
“……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