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午夜十二点半。
陈娇记得很清楚,前几天住在民宿的时候,由于隔音很差,这个时间她仍然能听到外面的交谈声、笑声,还有附近大排档的酒杯碰撞声、划拳声……
但现在那些声音都消失了。
没有人声,没有酒杯相撞清脆的声音,她只能听到行李箱的轮子在地面滚动的声音,呼啸的风声,还有树叶在寒风里抖动的沙沙声。
她回过头,却发现找不到来时的方向,所有岔道和路口都不见了,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一小块区域。
这条路笔直,狭窄,像一条夹在居民楼中间的小巷。所有的店面都紧闭着,楼上住户的窗户也全都黑漆漆的,只有道路两旁的路灯还亮着。
更远些的、路灯照不到的区域,是一片完全的漆黑,黑暗有如实质,黏稠地在空气中悄然蔓延,仿佛除了这一条路以外,整个世界都已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吞没……
陈娇停住脚步。
她既不敢去民宿,也不敢回酒店。
她在路灯下蹲下,靠着她的行李箱,抱着脑袋缩成一团,好像只要逃避就能让一切重回正轨。
……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陈娇从浅眠中惊醒,她擡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老奶奶关切的脸。
“小姑娘,你怎幺在这里睡着了?”老人不等她回话,就自顾自地继续,“是不是和家里人吵架,离家出走了?”
老奶奶忧心忡忡地劝她:“哎呀,你父母肯定很担心。快回家去吧,父母和孩子之间哪有什幺化解不了的矛盾……”
陈娇呆呆地望着她,眼泪忽然涌出了眼眶。
“哎小姑娘,你怎幺哭了?别哭别哭……”
“我没事,谢谢您。”陈娇哽咽着道了谢,拨打了父母的电话。
一阵耳熟能详的彩铃之后,电话接通了。
“喂?”
陈娇听着妈妈这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声音,感觉恍若隔世。
她抽噎着说:“妈妈……我想回家……”
“啊?这孩子说什幺呢?”陈妈妈纳闷地问,“你不就在家吗?”
……什幺?
陈娇连呼吸都停住了。
她用颤抖的嗓音问:“……妈妈,你在哪里?”
“我在家里啊,你说我在哪里?”陈妈妈没好气地答道,“你昨晚上在楼上乒乒乓乓的干什幺呢?搞得你爸大早晨五点就给惊醒了。你不会是半夜在跳舞吧?”
陈娇艰难地吞下唾沫,感觉喉咙发干。
她再一次确认道:“你和老爸……在A市?我……我也在A市?”
“是啊,不在A市要在哪?你睡迷糊了?”
“……妈妈,先不说了,拜拜。”
陈娇挂掉了电话,看向几米开外的民宿。
那两个和她一起坐着飞机来到福顺镇的人,和电话那头的人……究竟谁才是她的爸妈?
而那个留在A市的“陈娇”,又是谁?
-
陈娇订了机票,想要立刻飞回A市。
顾不上其他,她拉着行李箱就赶往了机场,提早好几个小时抵达了候机厅。
但随着登机时间的临近,她在候机厅里看见外面的雾越来越大,就连飞机的轮廓都渐渐消失在雾中。
从候机厅望出去,白茫茫的大雾笼罩着机场,能见度极低,几乎看不清几米以外的景象,窗外的飞机也变得模糊不清,与白雾融为一体。
最终航班还是被取消了。
机场广播里正在播报航班取消的通知,声音听起来遥远而模糊,陈娇觉得这感觉就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窥探房间里。
她想起了以前看过的小说。那部小说中有一个设定,“时空碎片”,人们在碎片中的那座城市里看似正常地生活,但所有试图离开城市的人都有去无回。
是什幺超自然的力量在试图阻挡她回家吗?是那种力量只能掌控这座小镇,所以阻止她逃离,还是这里根本就是什幺时空碎片,本就不存在离开的路?
也许即使飞机起飞了,也会在半空中撞上空气墙……
陈娇漫无目的地想着。
候机厅的人逐渐减少,最后只剩她一个人了。航站楼外的灯光被雾气笼罩,变成了隐约的光点,候机厅里的照明也显得有些幽暗。
陈娇在长椅上蜷缩着。她不想离开这里去一个密闭的空间,因为害怕下一次再打开门,看见的又是民宿的长廊。
好像过了很久很久,她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被机场广播的声音惊醒。
陈娇坐起身,突然发现,手边静静地躺着一个信封。
这个信封看起来很奇怪。
它是由一张黑色的厚纸制成的,上面没有写明收件人或寄件人,只有一条浅灰色的丝带,被固定在信封的中心。整个信封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气味闻起来异常的香甜。
鬼使神差地,陈娇打开了信封。
里面只有一张……一张什幺呢?陈娇觉得有点难以形容。
它看起来就像是科幻电影里会出现的道具,薄薄一张,如纸一般,但整体呈现出半透明的质地,还泛着蓝光,或许是一种电子纸或者阅读器之类的设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