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最后一次

胡愚获其实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孤独。

走出这扇防盗门,她有邻居,有见手青的众人能和她说话,走入这扇防盗门,还有魏停和她共享些许的喜怒哀乐。

但现在,这个小房子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她刷朋友圈时,从某个角落窥探别人的生活时,看其他人分享自己的日常碎片时,曾一度以为自己是个没什幺可以分享出去的人。

魏停不见了,她才觉得自己也是需要分享的。

何文渊来了,她只能和魏停讲,何文渊给了她钱,她只能和魏停讲。

现在两个人一起从她的生活退场,就这幺件事,她也找不到人讲。

出身社会的成年人,起码她周围的这些,都拥有两个圈子。

一个圈子,是工作中,日常生活中,上司、同事,或者只是经常光顾的某家餐馆的老板。

另一个圈子,则是还未出身社会时的朋友,发小,学生时期熟识的同学,知根知底的一群人。

胡愚获没有这一部分。

发小,就是何文渊,学生时期,她也只有何文渊。

离开校园后再认识的朋友,很难建立长久且掏心窝子的关系。

因为各方利益短暂的聚在一起,也只是阶段性的。

她不可能在见手青唱一辈子的歌,最终也会像曾经很多次那样,走出她谋生道路的下一步,进入下一个阶段,认识新的人。

胡愚获曾经以为是魏停单方面需要她,而她需要魏停母亲留下的这套房子。

一如以往的每一天,坐在这个小房子的沙发上抽烟,她的眼神,无数次往魏停曾趴在上面写作业的餐桌上瞟。

她才意识到,自己是需要魏停的。

她需要一份有牵挂的关系。

否则,她这个人在社会中的关系线,线的另一头,会连接不到任何人身上,彻彻底底陷入孤身一人的境地。

孤独到,如果有一天她死了,也没人会发现,没人会记得。

像是她不曾出现在任何人眼前。

......

上午十点,魏停被班主任叫了出去。

胡愚获就站在门口,手里拿着调试设定好的电话手表。

她的模样,其实很冷淡,将手表递了过去。

“我的电话已经存在里面了,你看下有没有不会操作的,我再教你。”

魏停接过,还挺开心的,灵活的右手将手表戴上左手手腕,扣住肌肤上狰狞的疤痕。

“谢谢姐姐,你最近还好吗?”

你最近还好吗?

没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

好,还是不好,她不知道。

怎幺才算好?风平浪静的维生算吗?

说真的,她觉得不好,这一切的一切,都差劲极了。

“就那样,没什幺特别的。”

魏停已经低下头,用手表尝试着给胡愚获拨出去一个电话。

她掏出手机示意打通了,又开口问他:

“复诊,医生怎幺说?”

“可以手术,期末考完就做。”

“下下周期末考?”

“对。”

只有十天了。

话落,他像是忽然想起来了什幺,擡头道:

“姐姐前两天是不是生病了?”

胡愚获有些诧异的看他。

“你怎幺知道?”

从大哥忽然向他询问的那些话里猜的。

“......我只是看姐姐脸色不太好。”

“没什幺事。”

她没由此想太多,将手里装着充电器的纸袋子递给魏停,又道:

“这个,还是不要让你大哥发现了。”

面前的男孩接过,点了点头。

但他觉得,没必要瞒着,大哥一定会知道。

......

何文渊的确知道,那次打听胡愚获的消息后,他给对面人发的最后一条消息是:

[以后不用盯了,这是最后一次。]

那人回了个好,却没真的收手。

果不其然,不出四天,何大少又找上了他。

他图文汇报完毕,又收到了那句——[这是最后一次。]

魏停期末考试结束,那人已经收到了来自老板的第四个“最后一次”。

何文渊在距离校门口稍远的路口,学校正门现在接孩子的家长太多,他懒得挤,知道胡愚获给魏停添置了个电话手表,便将就用着,给人发了个位置,让男孩自己来找他。

和胡愚获呆久了,魏停也不爱笑,此刻却也带了些考试解放后的笑意,小跑着拉开车门上了后座。

刚上车坐稳,他就从书包里掏出一个东西往前递。

“姐姐让我给你的。”

何文渊有些疑惑,接过那个鼓鼓囊囊的信封。

打开一看,一摞红票子,当下便明了,是给魏停的手术费。

她在坚持什幺,现在魏停有了他,缺这点钱的,明明是她自己。

现在的胡愚获,逆来顺受,却好像憋着一口气、一股劲,非要执拗的做个什幺,以此证明什幺,或者偿还什幺。

无聊的自我感动罢了。

“大哥,你车上有蓝牙吗?”

“怎幺了?”

“今天有个同学说我这个手表是新款,可以连蓝牙放音乐,我想试试。”

闻言,他伸出手正准备打开蓝牙,指尖离屏幕还有几厘米,却忽地顿住。

很快恢复正常打开蓝牙后,何文渊状若无意的开口:

“你知道胡愚获之前攒了多少钱吗?”

魏停只是低头摆弄手表,回答的含糊。

“七千...八千?差不多吧。”

不知男人又联想到了什幺,双眼瞬的发寒。

正跟着胡愚获的那人似乎感应到了,即将收到来自老板的第五个“最后一次”。

掏出手机,上面显示的消息却是:[她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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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某:这次绝对是最后一次(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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