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 来信

“姑爷,姑爷!”

封玉锵拦住了鹧鸪哨和封门仙,对二人略略示意,随即便引着他俩往一处花厅而去。

鹧鸪哨到时,老洋人和花灵早就已经落座——他们是叫乌子欣拉来的,此刻也是不明就里。

除此之外,楚门羽楚门烈两兄弟也早就坐定。这二人皆是玉树宫此次准备派往绿春宫,相助搬山一派探取雮尘珠的人选。鹧鸪哨见此不禁心中一沉——如今搬山与玉树宫皆是箭在弦上,怕只怕此事突生变化,叫他们筹谋落空。

“绿春宫掌宫段水岐回信了。”封玉锵捏着手里厚厚的信封对着众人说道——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要揭晓了。

封门仙要跟着鹧鸪哨入献王墓,这一点封玉锵根本不惊讶,封门仙是他的女儿,他比任何人都更了解她。

封门仙一向嫉恶如仇,悲天悯人,如今她认定了鹧鸪哨,又哪能眼看搬山一脉灰飞烟灭而不施救?从头到尾,封玉锵怕的只有一件事——绿春宫段水歧。

封玉锵大器晚成,跟随云水衣的时间比其他弟子更长些,正因如此,玉树宫内也只有他知道段水歧与云水衣的那段无疾而终的缘分——

彼时的云水衣艳冠群芳,顾盼生姿,段水歧与云水衣算得是青梅竹马,自小就对她格外钦慕。岂料事情却急转直下,云水衣在十八岁那年遇到了金元子。

为了金元子,云水衣不惜踏遍蕃地,无奈金元子出师未捷身先死,在寻找献王墓的路上因遇烟瘴而死。

收到融星火的绝笔信时,云水衣悲痛欲绝,玉树宫里已经备下了嫁衣,岂料良人却再也不会回来了。此后,云水衣修书绿春宫,别的不求,之求能找回金元子的尸身,好叫他不至于沦为孤魂野鬼。

彼时的段水歧英雄年少,意气风发,为了云水衣一句话,他自愿身入险境,探往献王墓。不料那献王墓端的是厉害,彼时正值夏日,云南烟瘴不散,段水岐便如当日的金元子一般,被毒虫瘴气伤了左臂,无奈之下断臂求生。

此一遭,绿春宫一无所获,而段水岐则为自己的初恋,搭上了一条左手,他因此生恨献王,数十年筹谋不休,一心要发献王墓,将那献王老儿挫骨扬灰,以泄他心头大恨。

云水衣最终也没能完成为亡夫立碑的心愿,只能为金元子立了个衣冠冢,随即便出家为尼,段水岐一生都没有娶妻生子。

段水歧乃惊世奇才,虽然断了一臂,却未因此受半点不济。非但如此,还叫他做了那绿春宫的掌宫。时至今日,段水歧研究献王墓已有几十年,一来是为了云水衣,二来为了他那断了的左臂,三来,也是为了他凋零的一生。

封玉锵正因为知道这段陈年旧事,因此才怕段水歧听说鹧鸪哨娶了封门仙,由此及彼,心中迁怒,不肯相助搬山一派。

玉树宫众人起行在即,段水歧却突然来信,洋洋洒洒十页不止,封玉锵为众人念来,个把时辰才终于念完——原来当年段水歧为寻回金元子的尸首以慰藉云水衣,便与绿春宫里的师兄师伯们,凭借着一份献王墓陵谱入了虫谷,无奈青囊派虽广通药性,却不通五行方数,这才叫那烟瘴扑了,损兵折将、一无所获。

段水岐信中有言——说绿春宫攻献王墓不下,便转道攻取了滇王墓,在滇王墓陪葬中发现了当年滇相田丰献给汉王的献王墓图。

此图甚是详细,可无奈献王墓巧夺天工,无万人不可破。绿春宫广有财帛,段水歧为破献王墓也毫不惜金。只可惜时逢乱世,事事凋零,清廷败落,云南一境的兵火早就全落入了军阀手中,任凭段水歧如何筹谋,绿春宫也始终未能再踏进虫谷一步。

“……献王墓凶险万分,非洋枪厉炮不可破。我虽有意招兵买马,无奈时局动荡,终究不得所求。事到如今,除非天降神兵,开山凿石,献王墓绝不可破。”

封玉锵念完了整封信,对着鹧鸪哨面露苦涩——无论段水歧是故意的还是真心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鹧鸪哨不可能不明白。搬山一脉一向简薄,事到如今只剩鹧鸪哨三人而已,哪来的什幺神兵洋炮?如此一来,只怕入云南之事不可匆忙,还得从长计议。

可鹧鸪哨面上非但没有半点忧虑失望,且还十分沉的住气,不止是他,封玉锵暗暗观察,发现他那师弟妹面上也神色古怪不知为何。

封门仙突然想起鹧鸪哨似乎跟她提过一句,仿佛是说如今滇军易主,死了马镇邦,富了罗老歪。可天下哪有这样巧合的事?封门仙只怕自己是记岔了,于是连忙问鹧鸪哨——

“师兄,如今这滇军到底归谁管?”

鹧鸪哨心中五味杂陈,命数天道,竟如此深不可测,叫他如何不叹?

当日封门仙宰了那六尺蜈蚣,此后滇军首领马镇邦得了罗老歪的副手相助,原本以为能杀了罗老歪,夺取湘军支持。岂料那杨副官不明就里,用瓶山剧毒蜈蚣的毒液毒死了马镇邦,叫罗老歪兵不血刃的收缴了滇军。

“当日我等在湘西,被滇军马镇邦设局埋伏,原本马镇邦是想借机绞杀罗老歪,借以壮大自身力量。岂料阴差阳错,马镇邦误吸了瓶山中剧毒的蜈蚣毒液,当场暴毙,滇军群龙无首,被罗老歪兵不血刃的收编了……”鹧鸪哨说着便对封门仙点了点头。

“姑爷真认得滇军首领?”

封玉锵连忙发问——吉凶祸福在于此,若鹧鸪哨真在因缘际会之下认识了滇军首领,自然可随意调遣炮兵工兵,那幺诸人此行,必定能得偿所愿。

封门仙惊道:“此乃天赐良机!段掌宫说的清清楚楚,献王墓凶险,须有工兵洋炮,否则寸步难移。师兄湘西一行,结识了如今的滇军首领,如此一来,我等入献王墓,便指日可待了。”

即便是鹧鸪哨这样混迹江湖的老人儿,也不免要感叹人算不如天算,若不是当日叫他一行遇到封门仙,即便他们能活着离开瓶山,只怕也难逃滇军暗害。

正所谓一步之差,相隔万里,尺寸之间,生死颠倒。

鹧鸪哨随即便修书两封,一封给罗老歪,一封给陈玉楼。当日离开湘西之前,鹧鸪哨曾与陈玉楼一起发愿,二人无论是谁有了雮尘珠的线索,都要兵合一处,将打一家,否则天地不容。原本鹧鸪哨还顾忌此行凶险祸福难料,不愿意连累陈玉楼,然而事到如今却由不得他畏手畏脚。再想他堂堂七尺男儿,当日既然已经立下誓言,就无论如何都应该信守承诺,否则要他如何在天地间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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