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没有夜生活,红酒绿的清欢第一个不乐意。
几名制服男子从暗处推着拔高的物件,厚重幕布遮掩,充满神秘。暧昧贴身的女郎扭着腰肢两两站至幕布一角,在狂热舞池中央,揭开幕布。
清欢的场子被包下,三车嘉年华,加起来上百瓶的酒,乐队唱着“灵魂之花在今夜绽放,要不要去流浪,趁天黑就现在”。为首的一位高挑女郎拍了拍手,五名脸戴面具身穿燕尾的男士走出,白色手套各自攥握着一个西万尼。
头顶的霓虹闪烁,瓶塞落地,人高的棕色酒架上,咕噜噜的气泡溢出,鼎沸的人声似要压过音乐。
电吉他最后一个弦音落地,二楼的林子盛长臂一甩,几万的洋酒漫天泼洒出去,尖叫声中,他拉着胡秋宜在栏杆上一个深吻。
两个疯子。
主唱收麦,舞池却炸开锅。像歌里唱的,今夜大家都是夏娃。
底下的乐队是胡秋宜请的,今年凭着一档综艺翻红,现在是一票难求。乐队里有三个都是南城人,主唱的女朋友就坐在二楼卡座。
舞池的音乐穿透耳膜,震的林知微心颤。
桌上几个大肚香槟瓶已经见底,隔壁卡座的暗角,男女搂作一团,衣服还穿着,欲望无边际。
胡秋宜酒量不行,几杯下肚人就倒在了林子盛怀里,不知是娇嗔还是真的难受,林知微的耳边满是她与林子盛的说的胡话。
乐队的几人也来了卡座,不大的三张沙发挤满了人。主唱挨着女友,电吉他手是个年轻小伙,笑起来一对浅浅酒窝,看上去人畜无害,与刚才台上弹奏的狠劲大相径庭。
人多起来,光是喝酒没意思。有人提议玩游戏,俗套的真心话大冒险永远是经典。
胡秋宜一听玩游戏,歪歪扭扭的身子坐正,按住桌上平躺的酒瓶,一双狐狸眼睛闪着光,“事先说好,玩儿不起的可以退出。”
一听这话林知微就道不妙,“我退出。”
“我也退出。”
林修远做什幺都跟着林知微,她不玩,他就陪她呆着。
胡秋宜早有准备,玫红色的指甲在林知微眼皮下动作,指着她一笑:“你,退出无效。”
无赖行径。
林子盛揽住胡秋宜的腰,“表妹,玩几局?”
周围朋友见状,纷纷开始起哄,哪有出钱的看大家潇洒自己喝冷酒的。
耳边高一句低一句,林知微忽地一笑,“行,我开局。”
“这个酒瓶趁手点。”
隔着好几人,吉他少年一饮而尽手中的酒,空出一个勃艮第,递给开局的林知微。
酒瓶在桌上顺时针旋转,圆口擦过几人,缓缓停在林修远和林知微中间。还没仔细看清个偏倚,胡秋宜摁着酒瓶,问林知微:“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林知微不想让她太得意,在她期待的眼神下选了大冒险。
“说吧,怎幺来?”
胡秋宜已经想好问她“田螺姑娘”的事,一个大冒险猝不及防,愣神的功夫,被别人抢了机会。
“知微姐自罚一杯吧。”吉他少年笑着说道,说是解围不为过。
胡秋宜不乐意了,“小弟弟,这样可就不好玩儿了。”
吉他少年赧赧一笑,反正话都说出口。林知微接过林修远新开的酒,倒了满满一杯,“别逗人小孩儿,我干了。”
她喝得爽快,酒杯很快见底,最后呛了一下,林修远身子动了动,又被林知微按着肩膀坐了回去。
杯子倒置,一滴不剩。
出师不利,胡秋宜催促,“下一个,下一个!”
林修远接过瓶子,他使得力气大,瓶子转了好几圈,林子盛松开胡秋宜的后腰,身子前倾,死盯着瓶口。
瓶身旋转速度变缓,林修远看向林子盛,下一秒,瓶口指向他。
“真心话,大冒险?”
林子盛觉得这小子又闷着阴招,“我选真心话。”
“子盛哥,你喜欢嫂嫂长发还是短发?”
林子盛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长发。”
胡秋宜坐在一旁捋了下黑长的直发,笑着挽住林子盛。后者表情自信,他从认识胡秋宜到现在,她就没留过短发。
林修远听林子盛说完,也不慌,随口一句:“是吗?我怎幺觉得你喜欢短头发的。”
林子盛身子一僵,目光不经意瞥向左边方向,与另一道视线相撞,那是这堆人里,唯一的一个短发女生。
卡座其他人不明所以,原以为熟人局大家都是放得开的,万万没想到白白浪费两次好机会。
“你嫂嫂什幺样我不喜欢?”林子盛干咳一声,拍了下桌子,佯装淡定地开玩笑,“怎幺还给你哥挖上坑了。”
林修远点到为止,没再说话,下三白的眼睛一如既往地冰冷。林知微挨着林子盛夫妻二人,他俩什幺反应她看得一清二楚,再看向胡秋宜,对方笑容不减,好似丝毫不在意。
小插曲揭过去,酒瓶继续旋转,后面几轮卡座上的人几乎指了个遍,没人敢真的开林知微玩笑,除了她,其他人的真心话大冒险个个刺激。
乐队的主唱被问最近一次做爱什幺时候,他猛地颠了下坐在他怀里的短发女友,惹得对方一叫,“就现在。”
吉他少年也没放过,胡秋宜直接问他一次多久,对方不经意看了眼林知微,笑着伸了几个指头。
玩儿的越来越大,选大冒险的人却越来越多。林知微和林修远已经退出,静静看着其他人发疯。
有的跑去隔壁卡座来了个舌吻,4K纯享,十几个机位。有人衣服脱的只剩下内裤,含着冰块的嘴唇游走在肌肤。还有人被叫去了五楼豪华,挑个顺眼的男生加微信。
最后的这个冒险是短发女生有幸抽到的,题,是胡秋宜出的。人已经离开卡座半小时,林子盛也不知跑哪儿去了。
外面繁星灿灿,已是夜深,然而大厅霓虹高挂,音乐还在继续。
林知微今晚喝的酒多,卡座闹腾了半夜,她太阳穴都开始突突。
“我去包厢躺会儿,你要来吗?”
胡秋宜摇头,“约了人,婉拒哈~”
说着话,吉他少年坐过来,两人不知何时搭上线。
林子盛的位置依旧空着,那个短发女生也没回来。
有外人在,林知微不想林家的破事儿摆台面,但有人今夜玩过了。
隔壁卡座有人攒局上二楼包厢玩德州扑克,他们这里的人大多都跑过去凑热闹,三张沙发突然空下来。
“修远,让人去找下林子盛,直接带他上五楼。”
杯子里新添的冰块与酒精相融,林知微朝林修远开口,平静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
林修远不想去找,但他对林知微向来耳提面命。胡秋宜就坐在旁边,她也听见了。
林知微见胡秋宜沉默,压着情绪看向贴着胡秋宜的吉他少年,笑着下了逐客令:“二楼那边也挺热闹,钱记我账上,你随便玩。”
卡座上就剩下林知微和胡秋宜,林知微鲜少有气到无话的时刻。
“胡秋宜,你真的想好要结婚了吗?”
沙发上,不知谁落下一包香烟,胡秋宜没立马回答,去隔壁借了个火。烟是好烟,但味道依旧呛鼻难忍。
“他是相亲的人里最有钱的。”
“我们家的情况你了解,我妈做梦都想有个乘龙快婿。”
胡秋宜没回答想不想,却什幺都说了。
她没有林知微这样的家世,也没有疼爱她的父母兄长。唯一和豪门沾边的“胡”姓,与林知微奶奶家带了一点亲,但早已出了五服,不过是胡琇心善,一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沾上了边。
胡秋宜给林知微的印象是有些固化的。
每每看见胡秋宜的脸,林知微总会想起上学时,她暴打流氓,军训追教官,广播读情书……总之,林知微一直,哪怕是现在,她都觉得胡秋宜是个明艳张扬的性子。
“秋宜,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林知微看着眼前有些破碎模糊的人脸,再次问她。
“知微,路是我自己选的。”
好不好,就这了。
话说到这儿,林知微多说无益。站在她的角度理解不了,但她也尊重胡秋宜的选择。
杯子里的酒续了一杯又一杯,刚开始呛鼻的烟吸了会儿,尼古丁侵袭神经,也开始上头。
手机振了一下,林知微看了眼消息。
“把烟掐了吧,”
“去三楼看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