帖子影响太大,晚上就被删了,不过流言可没有被删除,依旧热热闹闹传着,还衍生出一些其他的版本,都不堪入目,越传越离谱。
第二天李江叫了林偏颜到办公室谈话。
瞅见小姑娘的俩黑眼圈,李江见怪不怪,淡定喝了口茶,又拉了椅子招呼她坐下。
李江咽下茶,睨了她一眼,淡淡问:“分了?”
林偏颜捏着李江给倒的水,一次性纸杯被压得变形,她嘴唇张张合合,思索半天不知道要怎幺回答。
李江见她纠结的模样,了然点头,“那就是闹矛盾了。”
林偏颜低下头闷闷嗯了声。
李江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你现在还小,有些事情还做不了正确的判断,十七八岁的孩子对爱情憧憬很正常,谈恋爱我不反对,但必须要做到先爱自己,不能为了别人丢了自己,说难听点,真正爱你的只有你自己,无论怎样刻骨铭心,别人终归只是你人生的过客。”
“有人说人生是一趟很长很长的旅途,每站都有上车下车的人,但车上的你是始终不变的,因为这是属于你自己的旅途。爱情是旅途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但旅途中不是只有爱情这一件事呀,你还有爱你的家人,和你分享悲喜的朋友,希望你健康向上的老师。”
李江注意到她小幅度颤抖的肩膀,抽了纸巾递给她。
望着她哭了会,李江又接着说:“最近各科老师都跟我反映你上课老是走神,我一猜就是你俩出事儿了。”
“你俩孰是孰非我不知道,也不做评判,但如果这段感情已经让你陷入迷茫和痛苦,那最好的做法就是走出来,因为疼痛是相互的,你难过的时候自然而然会传递出同样甚至翻倍的负面情绪给对方,换言之,你们已经开始在互相伤害了。”
“高一背的那篇《氓》还记得吧,里面有一句’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见林偏颜点了头,他才说:“女孩子在情感接收上天生就是比男孩子更加敏感,更加细致,所以这也是‘不可说’的重要原因。”
“老师也是你这个年龄过来的。的确,必须承认少年人的爱情是真挚的,纯粹的,美好的,但孩子,不平等的感情本身就是错误的,如果谁比谁多,谁比谁少,天平就会失衡,爱得不到反馈就是在消耗曾经的那些美好。“
“言至此,你好好想想,老师希望那个积极快乐的林偏颜早点回来,好吗?”
可能是情绪积蓄太久,现在终于找到出口,那些高高垒起的防御霎时就卸下了,眼泪像决堤的江水奔涌,眼前一片模糊,林偏颜再也忍不住,张着嘴像孩童般哇哇大哭起来。
老李有些手足无措,又有些好笑地将纸巾盒递给她,哭出来说明情况还在可控范围内,他明白孩子这是想通了。
他暗暗松了一口气,擡手拍拍林偏颜的肩膀:“好了,好了,别哭了。”
上课铃声响起时,林偏颜才抽噎着止住哭泣,李江跟正要去上课的英语老师打了个手势,英语老师了然,比了个Ok的手势,先一步走出办公室。
见林偏颜情绪稳定了,他继续说:“有什幺问题一定第一时间找家长,找老师,你才多大点人儿啊,有些东西没必要硬撑,我们这些老家伙都还站着呢,怎幺会轮到你们踮脚独当一面了。”
林偏颜鼻子又是一酸:“谢谢李老师。”
李江嘴一斜道:“哟,还跟我客气上了,连老李都不叫了。”
林偏颜破涕为笑,“谢谢老李,老李天下第一班主任!老李赛高!“
“哈哈哈,”李江捋了捋下巴不存在的胡子,“这个我向来是知道的。”
说着就放肆大笑起来,只是眼神不小心撇到隔壁办公桌李夫人的眼刀时,笑容瞬间僵在脸上,连收了笑,不自觉还坐正了些,说:“好了,好了。”
接着还小声跟林偏颜告状:“你师母瞪我了。”
林偏颜擡眼瞄了眼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带着黑框眼镜正一脸严肃备课的化学老师,忍着笑点头,给李江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师母,一个眼神您就收敛了。”
李江干咳几声,转身拿了几张纸递给她,“活儿来了,好好干啊。”
林偏颜接过,是运动会项目的报名表。
李江说:“下周六运动会,咱班女生项目估计又凑不齐,你多协调协调。”
林偏颜站起来打了个手势:“保证完成任务。”
李江笑了声,“行了,傻丫头,去吧。”
林偏颜轻快应着:“诶!”
……
从办公室出来,她只觉得神清气爽,豁然开朗,毛瑟顿开,仿佛灵魂得到了洗涤,连教学楼前面的那几棵树都绿了不少。
去他妈的爱情,爱咋样咋样。顾立,我才不在乎呢。
她又重新忙活起来了,手机被仍到一边,能不看就不看。每天精力满满,跑办公室,跑学生会,还主动揽了个运动会开幕式组织的活,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物竞班和普通班本来上下课时间就不一样,再加上林偏颜故意躲着他,这两个星期两个人愣是没见过一面。
李江说的果然没错,爱是相互的,看,她不去找他,他也不来找她。
……
他们班运动会的女生项目真凑不齐,理科班女生本来就少,饶时林偏颜人缘还不错也没报齐,最后她一个人补了没人报是四项,八百米,四百米,跳高和三级跳,都是大部分女生望而生畏的项目,李江看到名单也是抽了口冷气,让她千万别勉强,跑不了弃权就行,林偏颜点头表示知道了。
运动会那天是盛夏里难得的阴天,头天下了场暴雨,早上起来不闷不燥,正好适合室外运动。
高三要准备高考,所以运动会跟他们没关系,林偏颜的班级排在第一个走方队,今年她揽下组织进场的活,所以跟着班级入场后,又匆匆跑过来组织后面的班级。
巧的是,她到时正好排到物竞班,他们班人不多,本来就是从火箭班抽出去的精英中的精英,只有二十二个人,刚刚能站两排,但得每班得有一个人举着班旗,所以可能是为了队伍整齐,他们班举旗的有两个人。
顾立和陈淮安。
林偏颜远远就看见他俩了,顾立那幺怕热的一个人居然穿了套青色长衫,仪态好得像一棵笔直的树,倒还真有几分俊俏书生那意思。
陈淮安穿了件水红色的渐变长裙,上衣将她的玲珑曲线勾勒得很好,画了较浓的舞台妆,很漂亮。听说要跳独舞。
俊男美女,很是惹眼。
见林偏眼走过来,似有若无的吃瓜实现就会时不时飘到她身上。
林偏颜丝毫不受影响,有条不紊地做着组织工作,只是唯独躲过了那双灼热的眼。
前一个班刚出发,林偏颜就绷着笑跟陈淮安说“请往这边站一些。”
陈淮安往前走了几步,笑着问她:“这里吗?”
这笑容刺目,林偏颜觉得假,但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太恶劣了,人家明明没做什幺。
她点头:“对,这条黄线这儿。”
说完就转身观察前一个班的走位,见上一个班同学的熊猫气球不小心脱手飘了过来,她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连忙跑着送了过去。
等她回来时,陈淮安笑着打趣她:“林同学好辛苦哦,跑来跑去的。”
林偏颜笑得滴水不漏:“不辛苦,为同学们服务嘛。”
陈淮安看着她的脸又关切说:“你脸色不太好哦,是不是中暑了?“
林偏颜干笑了声,说没有,瞅着前头队伍开始表演节目了,又对她说:“待会主席台前表演完节目后,请从其他班级队伍右后方绕进班级方阵,找到班级位置后,两列得变成一列,入列后保持安静。”
陈淮安点头说:“收到。”又用手肘点了点一直盯着林偏颜的顾立,亲昵道:“阿立,你听清楚了吗?”
像被子弹击中,林偏颜霎时耳鸣,猛地转过身,胸膛微微起伏着,只觉得哪里都堵得慌。
这时,顾立突然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角,林偏颜没回头,装不知道。
顾立眸色暗了暗,干脆握住她的手臂将她转过来,没想到却撞进一双微红的眼,他定在原处,心脏像被突然拽住,猛地抽痛起来。
只一眼,她又埋下了头。
他低低喊她的名字:“阿颜。”
这次她没应他。
他缓慢掰开她握紧的手心塞了颗糖给她,林偏颜捏着糖纸就已经知道它是什幺味道的了,那些熟悉的甜蜜又一次攻击她刚刚才缝补好的洞。
顾立,你总是这样,一个巴掌一颗甜枣地哄我。
她盯着那只握住她指尖的手没说话。
顾立也没说话。
直到进场前,她才听到他说:“我一会儿来找你。”
他声音很近,带着微小的震动流进她耳朵里,磁性,动听,像清泉像暖阳,是世间最美好的事物都无法比拟的。
之前她听他念过的那些诗也是这样动听,那些声音曾经让她一次次灵肉激荡,但她连性瘾都戒掉了,所以,顾立。
有天我也会戒掉你吧,就从这颗水蜜桃味的水果糖开始好了。
她匆匆将糖塞回他的掌心,笑着跟他说:“不用,我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