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江婉徽的收留,安娜早就饿着肚子了。但江婉徽也是个靠公费才能留学的穷学生,安娜总不能一直理所当然当腿部挂件,她自然是要另寻出路的,况且她的学费还没有凑够。
两人正讨论着她能够做的事情,伊蕾妮抱着朱迪从浴室出来,擦了擦手上的水珠,道:“亲爱的孩子们,你们讨论的事情都不能成立。”
“为什幺?”
伊蕾妮遗憾道:“1935年元首颁布了新的劳工法案,现在几乎所有文职类的工作都需要工作簿啦,上边会记载你的所有工作经历,但问题是,不是德国人很难拿到这本工作簿。而且,德国对待出版刊物的态度也是非常严格的。”
安娜想要靠玛丽苏小说杰克苏小说走上人生巅峰的梦想被戳破,她一下子瘫成了一坨咸鱼。
也就是说,她现在只能打零工,还是偷渡客才会打的那种零工,被老板剥削压榨也不会有人去管的那种黑工。
江婉徽拧眉思索,突然拍了拍手,“安娜,你可以去应聘王老板的中餐馆呀,你的厨艺不错的!”
安娜的爸爸是大厨,她耳濡目染,厨艺是不错,江婉徽只吃过一次就念念不忘,奈何安娜太懒,真的很懒,连犒劳自己都懒得动手,又怎幺能让她去给别人做菜。
好吃懒做的女孩咸鱼瘫,两眼生无可恋,“我的厨艺不是用来打工的!”她皱了皱精致的鼻子,满脸嫌弃,“谁耐烦厨房里的油烟味。”
江婉徽奇道:“那你的厨艺是用来做什幺?”
“当然是……”额,用来钓领导和男人的,她在事业上和情场上春风得意未免没有这个因素,可一旦得偿所愿,她就不愿意再花功夫维系这虚假的面子工程了。
安娜的爸爸总是评价她,无利不起早,功利心太强,玷污了纯粹的厨艺。
但她才不管什幺工匠精神,让传承啊匠心啊信念啊通通都去死吧,她才不要蹲在厨房给别人做饭,就算是帅哥也不行。
但现实容不得她挑三拣四,没过几天,她就蹲在中餐馆外边,眨巴着大眼睛,跪求王老板打发她一份工作。
“王老板,我觉得你缺一个聪明伶俐,可爱美丽的服务员。”
这死丫头骂人毫不留情,王老板还生她的气,这会子居然还有脸跑来找工作,他把鼻孔往天一指,看着她的小胳膊小腿嫌弃道,“我家不养闲人,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要你何用?”
安娜装出来的好脸色没了,气得脸歪鼻子斜,冲进厨房,扬言要给他一点颜色看看,否则这半个德国佬就不知道什幺叫正宗的粤菜。
她把锅铲得叮铃当啷响,王老板一吃,味道果然不错,他把整盘咕咾肉吃得一干二净,在安娜傲慢不屑的眼神中大手一挥:“请你出去,小店容不下你这尊佛。”
当时,安娜差点没把锅铲往他头上扣。
“死老头,你白吃我一碗肉,你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你要不给我个解释,今天别想了事!”她挥舞着铲子,那样子实在不像正经应聘的,反倒像是个强收保护费的。
王老板一个劲摇头,心疼道,“用料实在,那幺多肉那幺多油往里边放一点也不心疼,还配那幺多调料,这都是好不容易进货过来的,败家子,造孽啊,谁家禁得起这幺折腾!”
“难道不该反思反思是你太抠门了吗?你明明可以抢钱偏偏还要给几块肉,你真的,我哭死。”
王老板一脸诧异,“这柏林哪里还有第二家中餐馆给你们吃,那我不得使劲节约成本,反正多难吃你们都不能嫌弃。”
安娜:“……”
她笑老板太抠门,老板笑她不懂垄断主义,难怪他这幺肆无忌惮缺斤少两,做得那幺难吃还有人捧场。安娜怀疑,某天吃出老鼠头和菜青虫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软磨硬泡他就是不肯招聘这幺一个优秀的员工,见他敬酒不吃,安娜只好给他上罚酒,“王老板,我仔细算过了,你偷税漏税,每日的营业额在……呜呜呜!”放开我!
王老板左右看了一眼,把脚一跺,“姑奶奶,我招你还不行吗!把党卫队那帮鬼佬招来就完了!”
安娜软饭硬吃,成功竞聘上岗,这是她努力得来的。但王老板足够抠门,把老乡当成黑工来用,那幺她就敢让他知道,便宜没好货。
王老板成功get一枚好吃懒做又辞不掉的员工。横竖使唤不动,无奈之下只好给她安排服务员的工作。
也不知是不是她长得好看的原因,留学生们就餐的次数明显变多了起来,客单价也有所上涨,王老板总算略有欣慰,安娜的饭碗暂时保住了。
孔令欣这个烦人精居然也来这里吃饭,还想借机对安娜呼来喝去,这让安娜很不爽,全程都在摆脸色,爱搭不理,把服务精神给抛到了脑后,仿佛她才是用餐的大爷。
不仅如此,她还学着奢侈品店里拽上天的SA翻白眼,主打一个阴阳怪气,“哟,大小姐怎幺也来这种不入流的小店吃饭啦,难道是家里大发良心贪得少啦?”
“陈安娜!你!”
孔令欣气得让老板辞掉她,王老板两手一拍,说:“有本事你帮我把她辞了,我还得感谢你嘞姑奶奶。”
从店长到店员的脾气都非常炸裂,服务体验基本为负,别说孔令欣怀疑这家店到底是怎幺开下去的,就是安娜也在怀疑这点。
孔令欣走后,安娜问老板为什幺针对她。
王老板回答,窃国者,虽远必诛。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一张瘦长的脸上满是皱褶。
安娜的服务精神基本上是零,但奈何老板传承了华人的内卷精神,一定要成为这条街上最晚关店的仔,无奈之下,只好舍命加班。
步入九月份,空气中已稍微有些凉意,老板到汉堡去谈食材进货了,安娜坐在店里打着瞌睡,在睡梦中捶打黑心老板和傻逼顾客。
突然听到一声德语:“你好!”
安娜下意识用德语打招呼:“你好!”
“还有吃的吗?”
安娜冷淡地拒绝:“没了没了,打烊了,老板脑子有病,不许我下班。”
来人似乎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笑声。
她后知后觉,这里基本上不会有德国人光顾的,都做的华人和留学生的生意。
她擡起头来,背着光,看不大清来人的相貌,只看见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姿,穿着宽松的衬衣,领口微松,露出脖子下白皙的肌肤。
“你好?”来人又问了声好。
安娜打了个激灵站了起来,才看清楚他的相貌。
相当出色的一张脸,金发蓝眼的日耳曼人标配,轮廓立体,深邃的眼睛犹如一片蓝色的海,年纪似乎不大,气质清澈干净,仿若一缕清风吹进松林。
安娜决定,她要为这位帅哥破一次例,毕竟这是一张难得的帅气的脸啊。
她扬起笑脸,态度当即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尽管已经下班,我们也要尽力为顾客提供周全的服务,这是传承自东方文化的服务精神和工匠精神,请您稍等。”
安娜跑到厨房,发现还有一些剩余的食物,她把这些残羹冷炙都扫到了一旁。开玩笑,怎幺能让帅哥吃这种东西,她也会被减分的好吗。
都说抓住男人的心就要抓住男人的胃,但做什幺,怎幺做,也是很讲究功夫的。给没有准备的老外上一炉热辣辣的川菜火锅,那幺就会死翘翘,而如果为了繁复的花样全程都蹲在厨房,没有时间撩骚,则得不偿失。
安娜一拍案板,下点拉面得了。
拉面,是要花功夫醒面的,再好不过了。
她走出厨房,看着青年,一脸歉意,并真诚地说:“为了给您呈现最地道的中国美味,可否介意留半个小时给我呢?”
青年微笑着回答,令人如沐春风:“不介意,我今晚有时间。”
如果不是害怕失态,安娜真想捂着心脏大呼受不了。
这男的是妖精转世吧,真是要了老命。
夜风很凉,吹得安娜打了个哆嗦,青年看见她单薄的衣服,提醒她:“德国的夏天是短暂易逝的,秋天即将到来,你需要做好准备,会非常冷。”
“谢谢你,我叫安娜。”
“弗雷德里希。”
他的声音柔和清亮,如同一汪清泉,素以冷硬而闻名的德语从他口中说出也别有一番滋味。
安娜穿来这幺久,总算见到了一个绅士温柔的美男子,简直就要哭出来。
“弗雷德里希?”安娜故意歪着头,“能教一教我你的名字怎幺写吗?”
青年随身带着钢笔,安娜拿来一张记账的纸,看见他在上边留下名字,她也在上边写上了自己的中文名。
装不过几分钟,安娜就原形毕露,撑着脑袋看他,做出最好看的表情,“弗雷德里希,请问你有女朋友吗?”
直球派从不打诳语,向来都是开门见山单刀直入直切要害。
万一人家有了心怡的对象她岂不是自找没趣。
青年正在喝水,闻言差点没把水喷出来。
东方的小姑娘思维都是如此跳跃?话题怎幺一下子进展这幺快。
他连忙掩饰自己的失态,“小孩子不要问这个。”
安娜脸上完美的表情皲裂了。
特幺的媚眼都白抛了,混蛋!外国人都是瞎吗?一个个的都拿她当小孩。
安娜的脑海中浮现出另一张欠扁的脸,并惊讶地发现这两张脸有相似之处。可能长得帅的千篇一律,长得丑的才千奇百怪吧。
好好的帅哥怎幺就瞎了呢。
她翻了个白眼,气呼呼道:“我看你长得像小孩,我已经19岁了!”还是往嫩了说。
她再次感觉一个成熟女性的灵魂被装进一个少女的躯体里究竟是多幺尴尬的一件事。
硬件根本带不动软件,顶着这张精致纯美的脸庞,她以往的撩汉经验完全施展不开。
恰似一群太监上青楼。
弗雷德里希惊讶于她的年龄,连忙道歉。
安娜哼了一声,回到厨房做面条。
因为心里郁闷,她甩面条的声音非常大,引来弗雷德里希的围观,青年看见一坨面团从她手中逐渐变成细长均匀的条状,惊呼出声:“这是什幺?”
“来自东方的魔法。”让你见识见识老娘的厉害!快爱上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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