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啊,好名字,人如其名,十分秀气。”
主位上和蔼威严的男人微笑着夸赞道。
江青山局促的笑了一下,灯光下瓷白色的小脸上渐渐爬上了红晕,从小就腼腆的她向来承受不住这样直白的夸奖。
她有些紧张的坐直了身子,像是要扫去身上的不自在,重新融入这看起来和乐融融的饭局。
一旁端坐的的清秀女人看出了女儿的不自在,连忙接上话题:“当时取这名字,也是我和凛白翻遍了字典才定下的,就这一个丫头,是得费些心思呢,连城,别光顾着夸奖这丫头,也介绍一下你家的两位公子呀。”
“唉,我这俩儿子也是让我操碎了心,不成器,不成器。”
“池崖、悬流,好好招待着妹妹。”
许连城从容的谦虚着,已是半百的年纪,却保养得相当得当。
反观曾经碧玉般的心上人,早早敛去了光华,面前病痛折磨下瘦削的人,苍白的摇摇欲坠。
他有意帮她一把,无论是送她出国治疗,还是收留她未见过世面的女儿,对现在的他来说,都是易如反掌。
许池崖和许悬流也闻言十分端正的坐在了江青山的两侧,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江青山不得不先开口打招呼:“哥哥们好。”
许悬流看着身侧不敢擡头多看自己和哥哥一眼的小姑娘,微微打量着。
常年养护的黑发如瀑般顺滑在女孩的身后,黑发间微微露出白嫩的耳朵,染着点点的红,像雪间的红梅。
低顺着的眉眼却看不出一丝卑微,只能从轻微的呼吸声中听出几分局促。
衣服穿的是再简单不过的白衬衣黑裙子,看不出什幺身材的线条。
许悬流不动声色收回目光,内心有些玩味,但面上依旧矜贵,顺手给江青山叨了一筷子的菜,放到她盘子里,斯文的开口:“妹妹尝尝这儿的松鼠鳜鱼合不合胃口。”
许池崖也侧头微微颔首,笑意盈盈的注视着她,浑身散发着友好。
江妈见状也大方的夸奖道:“连城你太谦虚了,你家这俩儿子长得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就在生意场上驰骋,这样年少有为的孩子,你一下子就生了两个,别人羡慕还羡慕不来呢,有池崖和悬流当哥哥,是青山的福气。”
江青山毛茸茸的脑袋低低垂着,只对着面前的鱼肉轻声道了一句谢谢,就开始闷头吃了起来。
她心里乱糟糟的,身边的这两个男人,身着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西装,一红一黑,红的让她目光发烫,黑的让她眸子暗沉。
一丝不苟的发型和锃亮的一尘不染的皮鞋无疑彰显着身份的矜贵和对她母女二人到来的尊重,腕间不经意透出的一点点被顶灯闪耀折射着的光,不断提醒着他们之间的距离。
两人身上不同的香水味,松木香和泉水般冷冽的气息混着饭菜的香气,让她原本就思绪混乱的脑袋昏昏沉沉。
本身就不善交际的性格,在这样悬殊的阶级差距的场合里,让她更加沉默寡言。
她清醒的知道,妈妈的病必须要及时治疗,再也不能拖下去了,这次妈妈和许连城的重逢,对她母女而言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温和儒雅的爸爸突然离世,妈妈多年的顽疾洪水般复发,让这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泡影般破碎在她十八岁本该花火般绚丽的年纪。
来之前,妈妈就已经告诉她,许连城要资助她们家的消息。
她应该高兴的,自己的学业可以不用提心吊胆的维持,妈妈的病也可以得到有效的治疗。
只不过母女二人从此远隔重洋罢了,
只不过她从掌上明珠一朝跌落凡尘,从此寄人篱下罢了。
虽然,和蔼可亲的男人和一旁斯文礼貌的两个哥哥,看起来得体又体贴,让她担惊受怕的心安稳了不少,但她还是止不住的心情低落。
她不想去想,这顿丰盛豪华的饭局背后,是她支离破碎的幸福和无处安放的尊严。
不过,她也打算好了,等读完大学,就立马搬出去,努力打工挣钱还许家的恩情,到时候再接回妈妈,她还能跟以前一样幸福。
这些都是短暂的罢了,对,是短暂的。
一场礼貌又生疏的寒暄过后,这场饭局终于结束了。
她和妈妈坐上了许连城的车,许池崖和许悬流坐在另一辆车上,紧跟其后,不徐不疾的驶向许家半山间的别墅。
车上丝绒质的内饰和头顶星星点点亮着的装饰,让她的心忽明忽暗。
身旁沉稳的父亲般的男人,偏过头询问着她的学业,在得知她是京华大学舞蹈系第一名时,又不断地赞叹,夸奖着她的优秀,也夸奖着她母亲的教育有方。
而身后另一辆加长宾利内。
年轻英俊的男人不耐烦的扯了扯领口,随意拢了拢眉前的碎发,原本眉目间的温和烟消云散,洒露出几分不羁的味道,气质好似换了个人一般。
许悬流左右放松了下脖颈,随手点了只雪茄,吐出一口淤积一晚的的不适。
“要不是老东西拿东郊的那块空地做价码,我真懒得出面装这个好儿子好哥哥。”
许池崖微微皱眉,斯文的银边眼镜被他摘下,露出凌厉的目光,半天开口道,“把你的雪茄灭了,要抽滚下去抽。”
说罢,长腿交叠,修长的手指按了按眉心,似要压下眉间的不快。
许悬流倒是习惯了他哥的不悦,顺手压灭了雪茄。
“你没看见老东西的眼神,快粘在那老女人身上了,咱妈去世拉着他手的时候,也没见过他这幅样子,我快恶心吐了。”
许池崖也有几分压抑:“这女人就是咱妈说过的,他念念不忘的白月光?简直又土又俗,还病殃殃的,也就那老东西能看上。”
“是啊,还有她那村姑女儿,听说还是学芭蕾的,畏畏缩缩的像只鹌鹑,跟天鹅一点边也不沾啊,名字也土的要死,这老东西真是把随便什幺人都拉过来当我们的妹妹。“
“呵,这块地只能让我们当一天好哥哥,想让我们多当几天,那是另外的价码,只要他给得起。”许池崖的语气幽幽的,却听的让人不寒而栗。
转眼间,随着郁郁葱葱的树林飞快的跑出车窗,远处明亮堂皇的庄园渐渐接近,富贵鲜明的金花茶大片的盛放,簇拥着江青山一步步走近,再走近。
下了车,跟随着管家来到了她和妈妈的房间,一天谨慎的疲惫席卷而来,让她依靠着妈妈沉沉睡去。
依稀听着妈妈临行前一夜最后的叮嘱,不要想着攀附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坚强勇敢的去生活,妈妈爱你......之类的话。
脑子却渐渐昏睡,再也来不及做出反应。
第二天,天还未亮,江青山就压抑着泪水,挥手跟妈妈告别了。
彼此约定着好好生活,约定着未来的相见。
江妈最后抚了抚江青山的头,含着不舍与不忍,踏上了异国他乡的飞机。
送别妈江妈,江青山便开始了寄居许家的生活。
偌大的庄园,有着分寸感的管家,再也没出现过的哥哥,早出晚归的叔叔。
江青山曾天真以为未来的日子都会这幺平淡的度过,除了孤独与思念,再没什幺不幸的事发生。
可恶魔的低语却终在耳边响起,轻轻的无情的碾碎着她一寸寸的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