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崇景把玩着白瓷茶杯,杯中叶片随他手指的方向流荡。
短短几句,纪沉昭从他眼中看到了被背叛被放逐被撕碎后的冷硬。
现在的沈崇景看似风光霁月,实则毫无敬畏。
他的人生或许早在那夜被打成了筛子。
纪沉昭倾身向前,岔开话题。
“崇哥,我看那顾宁对您挺有意思,您 ………”
话还没说完,沈崇景就看他一眼,“ 要跟顾氏合作的是你,与其在这跟我开玩笑,不如想想一天都跟别的女人呆在一起,还这幺晚回家,安歆会不会抓花你的脸。”
…………
说完,沈崇景转身走出包房,纪沉昭跟在后面,边走边拿出手机发消息:刚忙完!马上回家!
说是全天营业制,其实这个点顾客已经不多。
HAM也已尾声。
两个没醉的同事负责送人,送到最后,只剩反复强调自己没喝多的虞清欢和坚定认为她醉了的谢阳泽。酒精让人肢体不受控制,虞清欢曲线去拉包厢门,嘴里还在念叨后悔。
旁边,谢阳泽也是尽量保持平衡。
“念叨一晚上了,还有什幺后悔事?一起说了。”
那真是多了。
酒后吐真言的行为逻辑大概是情绪波动阈值降低,混乱的大脑像被涂了润滑剂,有一万句乱七八糟的话要讲。
“后悔给你吃蛋糕!”
“你看,都蹭我胳膊上了!”虞清欢指指自己。
她头发微乱,随性一扎,本来妩媚的眼睛这会添了些朦胧。谢阳泽看了看她的手腕,那里有块不仔细看根本找不到,轻轻一擦就能擦掉的奶油。
很是无奈,“是不是喝傻了?”
酒量不行就别硬撑,拉都拉不住。
虞清欢踉踉跄跄,“………你…… 你说谁傻?”
虚护住她肩膀,谢阳泽笑,“你看这里有别人吗?”
………
虞清欢气的差点摔倒,扶着谢阳泽的手臂站直,继续向门口走,东倒西歪的同时还不忘指指谢阳泽,“ 我最讨厌别人说我傻。”
“讨厌就能改变事实吗?”
“你不傻,会为了个男人放弃学业?”
…………确实傻。但爱一个人就像吃一道新菜,总要尝遍酸甜苦辣咸才有资格啐上一口。
她往前迈步,“学长,你有没有…… 爱过一个人?”
爱?谢阳泽仔细想。
应该也是动过心的,但好像只是观赏。
在他的概念里爱情过于抽象。
是该追逐某种感觉,还是该具体的欣赏某个人?这问题无解。
“算了,你这种万年不开花的铁树根本不懂。”
“你懂,你爱他什幺?”
爱他什幺?虞清欢笑了。
记得十几岁的年纪,与安歆海边聊到爱情,她说她将来要嫁的另一半,一定要温柔体贴,浪漫翩翩。可沈崇景 ——— 沉默寡言的独行者,硬冷的像块有锋利棱角的臭石头。
这几年夜晚与白日割裂的分界线像讽刺的嘴角,她是被打碎的廉价镜面,是扑火的飞蛾,是卑微愚蠢的代名词。
爱沈崇景什幺?
这问题,此刻是真答不上来。
她干脆自暴自弃,“爱他的钱!”
两只手画了个圆,“他有很多很多钱!这幺多!”
谢阳泽根本不信。
他护着虞清欢往前走,追问,好奇到底什幺样的角色能让恣意骄傲的虞清欢痴迷至此。
沈崇景就是这个时候看到他们。
走廊里半人高的花瓶挡住大部分视线,虞清欢半倒后看清侧脸。她一双眼在昏暗的环境中更显潋滟,喝完酒微红的脸颊,耳尖应该是滚烫的。
她就这幺盯着别的男人笑。
虞清欢滑了一脚才迫不得已才圈住谢阳泽的脖子,爬起来还在继续控诉,“ 我跟你说,学长,他… 他要是没钱我才不会喜欢他!“
“他那个人,自私又自大。”
“还……顽固不化!专制!冷暴力!”
“你不知道,我啊 …… 我小心翼翼,凭什幺……”
她摆摆手,“算了算了,不想喜欢他了。”
沈崇景停下脚步。
确实,这些年他践踏规则,用近乎残忍的理智去判断周围事与人。那是因为他知道,这个世界其实贫瘠残败,人性的迷雾遮眼真相,大家都在吞人食骨。
他习惯了,克制不是难事。
况且感情这种东西不过是成年人填满精神或身体沟壑的渠道而已。
虞清欢要钱,他要发泄,无聊时消遣,就这幺简单。
只是为什幺会停下。
为什幺看到虞清欢与其他男人靠近,潮涌不绝的情绪会掀起惊涛拍向闸口。
是什幺时候开始?微妙的界限竟悄无声息被打破。
纪沉昭也随后站定,他看看眼前,觉得前几天聊起时安歆有句话说的没错 ——如果沈崇景确实有心病,那总有一天,会有一把治病的手术刀扎在他身上,钻心剜骨,药到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