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人

宫奴最盼望大赦,但当大赦的机会真正到来时,掖庭中除了兴奋和期待,也弥漫着焦虑。宫中给使主要来自宫奴,都释放出去,谁来执役呢?最终能获恩赦者,大多是新贵的亲戚。而那些在掖庭之外没有门路,无人肯为之奔走的,只能作老死于是的打算了。

人彘对嵇芾说:“还是出去的好。”

嵇芾道:“我出去了,剩您在这里,又要受他们虐待了。”

人彘正色道:“我已经完了,你还小,以后还有很长的人生,没有理由为了我断送自己。你出去后,或许有更好的转机,最终惠及于我,也未可知。”

嵇芾托腮想,“大概也只有阿仝肯为我奔走,但过了这幺久,他或许已经忘记我了。”

这些年来,人彘听多了嵇芾对这位“小夫君”的回忆,早已将宇文仝视作她的理想归宿,“他是新中宫的弟弟,在帝后跟前说得上话。即使他已经忘记你,我们也可以设法让他记起。若他确如你以为的那样温淳善良,便是幼时情谊不复,总会出一把力。何况,你有稀世美貌,男孩子见了,都会心动的。”

他是说,用美貌魅惑男子,为己所用?

嵇芾笑起来,连打退堂鼓,“戚伯伯,我不行的,我很没用。”

“试试看。”

联络宇文仝的途径还没想出,仁智院的传旨官便到了。

掖庭令唐士济和永巷使苏岐一同听旨。

唐士济很欣慰,“阿芾,你总算熬出头了。我一直担心,像你这样的女孩子,一辈子埋没在永巷,忒也可惜。”

苏岐也恭贺她,“你这下子,真是一飞冲天了。去了仁智院,可以近身服侍天子。以你的美貌,很快就会承宠。”

传旨的女官栾氏,是从前太子院的女史,熟悉旧时事,见嵇芾沉默无喜色,道:“当嵇娘子幼时,至尊便十分爱护,甫一登极,即救拔你出掖庭,可见帝心隆眷。”

嵇芾遂问她:“我现在就必须离开这里吗?”

栾氏诧异,“这里还有什幺可留恋的?”人彘院中,遍植药藤芳草,比她想象的清静幽雅,但究竟是永巷,谁个不想逃离?

嵇芾笑道:“须同故人告个别。”

征得栾氏同意,她去内院辞别人彘,不禁忧心堕泪,“我去了,您怎幺办?”

人彘却更关注元和天子,“你对新天子印象如何?”

嵇芾回忆着答:“他以前脾气很坏,现在做了天子,大概更不好惹了。我尽量顺着他就是了。倒是戚伯伯你,千万保重自己。我出去后,一定想办法救你。我会拜托阿晏——”

人彘焦急地打断她,“阿芾,你现在该考虑的是自己。才人身分混沌,可以只是女官,也可能成为嫔御。你一直喜欢的不是宇文小郎吗?”

嵇芾惘然一笑,“那些都是小孩子的幼稚想法。”

人彘却道:“小孩子的想法未必就一定幼稚,可能更真实、诚恳,更贴近本心。”

嵇芾想了想,摆首:“我不好违抗天子。”

“阿芾,听我一言!”人彘激动起来,“女子嫁给不喜欢的人,是非常痛苦的事,勉强得了一时,勉强不了一世。对方也不希望自己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久而久之,也会心生怨怼。我于此,有切身体会,切肤之痛,特别不愿看到你重蹈此辙。即使对方是天子,也要勇于拒绝。一时或许会面临雷霆之怒,从长远看,可以避免更大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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