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袅袅

05   梵音袅袅

第一眼瞧她,奥乐以为她中毒了,一瞬间连对策都想好了,直到听她撑着一口气说话,擡手去摸额头,原来是发热了。

宴席上摆着的都是生冷食物,也难怪病情会加重。

宴席当然不会因为一个人而中断,至结束已是戌时,池辛虚弱地躺在床上,唇色苍白,额头沁着细密的汗,奥乐一边擦拭,一边喂药。

胸脯起起伏伏,呼吸却总不舒畅,她的眉头紧锁,似是薄汗浸润了发丝黏在一起带来了不适。

房门被轻轻推开,伽衡慢慢走进,他站在床边。

“如何?”

“意识不太清醒,药才喂了一点。”

他伸出手接过奥乐手中的碗碟,顺势坐在床沿。

“法师…?”

只见他摆摆手,奥乐才默默退出去。

伽衡轻轻舀起一勺,递至她的嘴边,汤药顺着进去一点又全部流出来。

他拿起帕布为她擦拭,看来还是喝不了一点。

他将汤药放至一边,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有点烫。

看她皱着眉头的样子,他有些自责,是他没有招待好远道而来的贵客。

随即他将手中的一串佛珠笼在她的手腕上,是由十四颗色泽鲜艳的金珀串线而成,通常具有安五脏,定心神的功效。

轻轻地,他口中呢喃着清心咒。

“揭缔,揭缔,波罗揭缔,波罗僧揭缔,菩提萨婆呵。

……

“波多咤。遮迦耶。夜阑。阿瑟咤。萨海咤。漏泸漏泸咤。遮迦夜。挲婆。无数天龙八部,百万火首金刚。昨日方隅。今日佛地。普善到此。百无禁忌。”

良久,池辛紧皱的眉头才舒缓下来。

轻轻地,为她掖好被子,带上门离开了。

国王为他安排了一处禅室,清净素雅,提笔书写间,略微发了神,墨渍在纸页上晕染开来。

“法师?”

奥乐在一旁提醒他。

这才发现自己走了神。

她说公主在外求见。

伽衡换了一页纸,摊开,重新蘸墨。

“请进来吧。”

他注写着经文,却怎幺也达不到想要的效果,偏偏在此处卡了壳。

“圣僧可是有烦心事?”

蔓蒂一袭白色纱丽出现在眼前,是不同往日的风格,显得更加端庄。

他放下笔墨,擡头看她,刚想盘弄佛珠却发现已不在身侧。

“倒也不是什幺重要的事。”

“公主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她笑得意味深长,走到一旁坐下,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圣僧可是在为池姑娘担忧?”

“池姑娘是因我照顾不周而倒下的,担忧也算人之常情。小僧只是在想池姑娘颇有慧根,应是与佛有缘。”

他的目光跟随她,却见她笑得灿烂。

“若她不是与佛有缘呢?”

“公主这是何意?”

蔓蒂定神瞧了瞧他,不再打趣。

“没什幺,此番前来是过些时日有个宣讲会,我想圣僧可否屈尊降贵?”

见她并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伽衡微微点头。

“承蒙公主厚爱,小僧定不负众望。”

蔓蒂两眼弯弯,笑眯眯地从房里退出去,

不知不觉间竟沿着长廊走到了费奥多尔的殿前。

有多少年没来这儿了呢。

小时候,玩心重的孩子往往喜欢跟着同龄人东窜西逛,而她不同,就喜欢粘着哥哥。

母后因难产生下她后便撒手人寰,人人都在惋惜,人人又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待自己,就连父王一边怜惜自己的血脉,一边又可怜自己,她讨厌这样的感觉。

只有哥哥了,她这样想。

可是哥哥并没有正眼瞧过自己,为什幺啊,哥哥不是应该爱护妹妹吗?

哥哥更应该爱自己啊。

六岁那年,国王阿伯纳走访中原带回来几支刺玫,亮丽的红色,异常的妖冶,却难在此地生存。

兴许是可怜自己吧,国王将刺玫赐予了她。

第一次见到新鲜玩意,那日的她兴奋不已。

她兴冲冲跑到费奥多尔的殿中,笑意盈盈,向他展示鲜红的刺玫。

她想将花朵送给他,因为她知道献花意味着喜欢,她喜欢哥哥。

所以她也希望哥哥能喜欢自己。

她站在他的面前,垫起脚将花塞入他的手中。

费奥多尔愣愣地盯着手中突然多出的花,又看向面前的小孩。

他的神色依旧冷冷的,只有一旁的侍从附和着。

“看来小公主很喜欢您呢,这红袍倒与这刺玫相称的很。”

在蔓蒂看来,再傻的人也看得出这不是一个喜欢别人的眼神。

最后留给她的只有一句送她出去。

因为不被重视,所以希望被正视。

多年来出格的事她没少做,但如今他的反应还是第一次这幺有趣。

想到这儿,蔓蒂自嘲地笑了笑。

也是。

疯子才不会被爱呢。

一名侍从来到费奥多尔身边将刚才发生的一切细说给他听。

温润的眼眸神色一黯。

他修剪花枝的手悬在半空,随即“咔嚓”一声,将一枝花剪了下来。

“送你了。”

侍从接过花,一瞬间手足无措,这让他扔也不好,留着也不对。

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最终还是将它与那支半枯不凋的刺玫放在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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