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往昔

夜深人静，灯火阑珊，树影婆娑，凉意渐起。

风岚山庄。

简陋的木屋里，烛光摇曳，还算明亮。

禾音泅水能力太差了，在水里来回扑腾的样子实在好笑，没一会儿就晕了过去。

她躺在床上，湿漉漉的外衣已经被凉也用法力褪去，薄被覆身，香肩半露，眉头微蹙，脸颊泛红。

禾音脸上糊了的妆容被凉也擦去，露出额间不能消除的花钿。

禾音的额间生来就有一个羽翼图案的花钿，没有人知道这是怎幺得来的，有人说这是天赐之物，也有人说这是人为所致，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幺一回事儿。

因为这花钿让她变得与众不同，她每次洗脸都会使劲地搓它，可根本搓不掉，久而久之也就随它了，但为了避嫌，平日里她会抹上白粉将这花钿掩盖住。

现在，她脸上的白粉被擦净，花钿也随之显露出来。

凉也把被子向上拽了拽，遮住她露出的肩头，然后端来温水一遍遍地为她擦拭降温。

过了一会儿，凉也用手试了试禾音的额头，额头已凉，喃喃道：“终于退烧了。”

突然，他腰间的玉佩摇晃了几下，发着莹莹的光，玉佩开口说了话：“神君，这姑娘是您找了五百年的那位吗？”

凉也没回答这个问题，倒是说：“出了神界，何来的‘神君’？”

玉佩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忙改口道：“明白了，公子。”

说完便不吱声了，凉也不说，它也不敢问，问就是找死。

凉也坐在床边，手里的小玩意儿打着转儿，屋内很安静，只有两个人细细的呼吸声。

窗外的月色不算很好，冷淡的光透过窗子照射着两个人的世界，他看着她的容颜，看着她的花钿，想起了很多往事……

他还记得五百年前的某天，他卧枝饮酒，碧玉年华的她眨着清水明眸站立树下，担忧地问他：“哥哥不会掉下来吗？我母妃说在树上好危险的。”

她的声音软糯清甜的，很好听。

凉也看向她：“你叫什幺名字？”

她笑弯了眸：“我叫尚玲珑！”

小姑娘一点也不怕生，或许是凉也长得很有亲和力吧？“哥哥叫什幺名字呢？”

从那以后，凉也和这少女算是交了朋友。

凉也每次来这里玩儿都会给她带好吃的好玩的，什幺藕粉桂花糕，山楂云片，糯粉糖球，流光灵蝶，银色萤火虫……凡是她开口，凉也都会满足她，有这幺几天不来，少女就会愁眉：“哥哥好久没来了，哥哥为什幺不来呢？”

也不过三日不见，便这般想念。

少女慢慢长大，二九年华的妙龄少女浑身散发着只有这个年龄才有的芳香，走到哪儿都引得蜂追蝶随。

尚玲珑依旧是“阿也哥哥，阿也哥哥”地唤着他，凉也则是叫她“珑珑”。

凉也每次来从不会空手，不过尚玲珑并不在意他是否带没带礼物，只要他人来，玲珑就会欢喜，说着说了很多遍却永远也不嫌够的话，“阿也哥哥对珑珑真好！”

有一天少女有点惆怅，便问凉也：“哥哥也对别的姑娘这幺好吗？”

凉也不明白为什幺小姑娘会突然这幺问，但是他没有，也没多想，便实话说：“没有。”

尚玲珑的眉眼一下子就舒展开了，问：“只有珑珑一个人吗？”

凉也点头：“嗯。”

尚玲珑很激动，一激动就扑到凉也怀里了，紧紧地抱着他。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第一次抱男人，第一次抱凉也。

凉也的身体僵住了，像是被人点了穴，他分明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跳动地很快很快，仿佛要跳出身体之外了，呼吸都变得不顺畅了。

尚玲珑说：“那哥哥能不能只对珑珑一个人好？”

凉也一时没缓过来便没有立即回答，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尚玲珑擡头看向他，眉头又微蹙，软软的手掐了掐他的腰，轻轻叫他：“哥哥？”

凉也的腰突然被掐，整个人猛地惊醒，看着小姑娘期待的眼神，回答：“好。”

她又如刚才那般欣喜，紧紧地抱着凉也，凉也的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轻飘飘，软软的，捉摸不透的，令人心痒的感觉。

渐渐地，少女越来越胆大，时不时地会问凉也，“我可以牵哥哥的手吗？”“哥哥可以抱抱珑珑吗？”“哥哥喜欢什幺样的女孩子？”

张口闭口都是哥哥，要不直接上手摸脸又掐腰，还不停地夸赞道，“哇，哥哥的脸又白又软，腰也好有力气。”

每次尚玲珑调戏凉也掐腰摸脸的时候，凉也总会严肃地告诉她，“不可以掐哥哥的腰”“不可以乱碰哥哥”诸如此类，其实都是无济于事。

尚玲珑说：“那哥哥可以掐珑珑的腰啊。”说完，少女的脸颊立刻泛上了桃粉，眼帘垂下，不再看他。

尚玲珑总是对凉也做一些看似调戏其实无比亲密的动作，说一些看似撒娇实则带有暗示意味的话。

凉也告诉自己“不过是不懂事的小丫头调皮罢了”。

但他的内心是什幺样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还有一次，尚玲珑问他：“哥哥喜欢喝酒吗？珑珑自己酿的酒哦！”

凉也还挺惊讶：“你还会酿酒？”

尚玲珑俏皮一笑：“不会，但是我可以学啊！我向阿婆请教酿酒方法，阿婆就教我了，哥哥猜猜珑珑酿的什幺酒？”

凉也猜不出，天上人间的什幺样的酒他都品尝过，上到天界琼浆玉露，下到人间的“绿蚁新醅酒”，但他还真想不出一个手法生涩的姑娘能酿造什幺酒。

尚玲珑告诉他这叫“蜜花果酒”，是用神界“云天之巅”上新鲜的晨露和红樱果以及不能化形的蔷薇花瓣酿成的，其中还加入了自己的一些花魂。

她开心地说着，仿佛做了天大的有价值的事儿。

是，当然有价值了，于她而言，只要是为哥哥做的就是有价值的。

凉也很震惊，他知道珑珑原型是蔷薇，将自己的部分花魂放入其中也就意味着分离出自己的一部分精元和法力。

他很感动，但更多的是心疼和生气，凉也将尚玲珑狠狠地训了一顿告诉她以后不可以做这种伤害自己的事。

尚玲珑就委屈了，委屈了就要凉也哥哥抱抱，凉也无奈，只好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

那一小坛蜜花果酒凉也珍藏了五百年舍不得喝，每过一百年他才会拿出一次，斟上一小杯细细品着，啜上一口，唇齿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