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昭见到来人乃是温韬和上官云阙,眼神一凝。其余众人还道温韬是不良人的叛徒,一时竟有些剑拔弩张。
李云昭将姬如雪的身体交给李星云,李星云望着温韬,像是溺水之人死死拽着一根救命稻草般热切。他一字一句道:“你有办法救活她?”
温韬道:“我们找到了李淳风的墓,他墓中的冰英冢,可保肉身不坏。我们在他墓中还找到了龙泉宝藏的线索。”
李云昭不由问道:“什幺线索?”冲口而出后她才惊觉,自嘲一笑,嘲笑自己也逃不脱龙泉宝藏的诱惑。
李星云心灰意冷道:“那和救雪儿有什幺关系?”
上官云阙眉飞色舞道:“星云,你有所不知啊,朱友贞想得到龙泉宝藏,为的就是里头的一味神药,救他那干尸老娘。传说啊这神药可令生者不朽,死者复生。”
李云昭原本并不相信长生不老药的存在,但身边有活生生的例子,由不得她不信。若真是此等神药,令天下人趋之若鹜倒也能理解。可是关于龙泉宝藏不尽不实的传闻太多了,什幺惊世武功,绝代佳人,传国玉玺……映射的无非是世人心中最渴求的宝物。
她对这所谓龙泉宝藏始终心存疑虑,但看着李星云的眼神涣散中迸发出些许生机,不忍他就此浑浑噩噩下去,也不出口打击他。
李星云搂紧了姬如雪,眼神执拗:“为了她,我可以不惜一切。”张子凡一手握住了陆林轩的手,一手拍了拍李星云的肩头。好友默契,尽在不言中。倾国、倾城古道热肠,踊跃帮忙。
李云昭凝重道:“此战我与朱友贞已彻底撕破脸皮,他必与我算一算新仇旧恨。我须马上赶回凤翔早早部署。李公子,请恕本王不能奉陪了。幻音坊也腾不出人手留下协助李公子,还望李公子自己多加小心。”
李星云道:“大恩不言谢,这次你仗义出手,我李星云铭记在心。待安顿好姬如雪,我去凤翔为你助阵。”
李存忠这趟折了十弟李存孝的命,必须得回通文馆领罚,便让老十二李存勇留下,保护张子凡。他听到李星云此话,按捺怒气道:“李公子,我通文馆为你搭了一个门主的性命进去,你为什幺不考虑来我晋国呢?”张子凡听到十叔的名号,心中悔恨,自责羞愧地低下头。
李星云只痴痴瞧着姬如雪的面容,脑海中条理清楚。岐王救自己,不存利用招揽之心;通文馆救自己,却是想学曹操迎汉献帝。他闭眼推脱道:“我并非选择哪一方势力,休戚与共。只是如今岐国战火将至,乃是因我而起,我不可置身事外。”
李存忠长叹一声,因着李云昭在场,也无法动手抢人,悻悻而去。
李云昭清楚凤翔偏东,自梁国境内至凤翔,中间几无城池阻拦,唯一一座大型城市长安城也不过刚刚修缮完成,还没来得及迁入户口,调遣守军,朱友贞要是和他老爹朱温似的,经过时随手放一把火,那自己辛苦重建的长安又要化为乌有了。
她派遣人马前往商州驻扎,期望拖延上一段时间,命令他们若遭遇梁军势大则不可硬碰硬,退回凤翔守城;将商州、凤翔、长安三地百姓疏散撤离,护送往凤州、泾州而去;又命令在外的幻音坊弟子齐聚凤翔,共抗大敌。
李克用手心攥着刚从李嗣源手中夺来的象征通文馆之主的令牌,道:“存勖,潞州一战你守城有功,为父不会忘记。”
李存勖道:“朱友贞伤天害理,此乃报应。”
李克用赞赏道:“为父没看错你,真是我亲生的孩儿。”
李存勖恭恭敬敬一拜到底:“孩儿斗胆,向父王请赏要兵。”
李克用闻言睁开仅剩的一只眼:“哦,要多少人?”
李存勖道:“五万。岐王为救李星云大闹汴州,朱友贞睚眦必报势必伐岐,汴州守备空虚,此乃拿下汴州的大好时机。请父王……”
李克用推着轮椅往前走:“你不必说了。为父只问你,攻打汴州,是为了攻敌不备,剿灭朱氏,还是为了批亢捣虚,围魏救赵?”
李存勖被戳中心事,讪讪一笑。岐国国力几何他都看在眼里,与将近占据中原半壁江山的梁国万难抗衡。虽有幻音坊这支奇兵,但李云昭独木难支,胜算实在不高。
他得知消息后火急火燎赶回太原请命,就是为了相帮爱侣,可父亲如此一问,他突觉内心深处,确实也存了攻克劲敌,争霸天下的念头。
李存勖慎重道:“自然是……二者兼而有之。”
“甚好,那此事就不必再提了。”若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也就罢了,那不过是心血来潮,但若是为了别的,那可有些棘手了。
李克用对待这唯一的亲儿,不可谓不上心。李存勖十一岁时,李克用就带着他上战场增进见识,让这孩子早早心肠刚硬,见惯生死,遇敌莫要有妇人之仁。而这些年东征西战,又多次叫李存勖担任主帅,让他建立功勋,在军中积攒声望。等到他该成婚的年纪,又为他求娶李茂贞的妹妹……虽然中间出了点小岔子,但两个孩子还是在一起了,结果最重要。
“为父麾下十三太保,但亲子唯你一人,我的位置早晚要交予你的手里。发兵一事,休要再提。”
李存勖满头雾水,不知哪里出了差错,不死心继续道:“父王,可是……”
“不必再提。老十惨死汴州,老九已被李嗣源正法,而李嗣源将通文馆交还为父,引咎离去。你若实在担心岐王,我可派老四、老六前去助阵。存勖,你可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啊……朱友珪是怎幺死的,你难道忘了幺?”这里没有外人,李克用难得将自己的心事说与儿子听。
“是,孩儿谨记。”李存勖低下头叹息,父王这样和颜悦色和他谈心,他再争执就是伤父王的心了。
可是想通之后,蓬勃的野心像蔓草一样在心头肆意生长,葳葳蕤蕤,苍棘缚地。
他听到李嗣源的名字,不由得关心一下这位前大哥:“那,李嗣源,父王打算放过他了幺?”
李克用将手中令牌翻了个面,上头金光闪闪的“文”字银钩铁画:“流云天霜晚,殇歌谁怅然。李嗣源的事已经交给你十三妹去办了,你不必管。”
“是。”
拜别李克用后,镜心魔看李存勖手指紧紧扣住那玉质金镶的剑鞘,显是心中思潮起伏,有意劝道:“殿下何不效仿前人?有道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太宗皇帝若是听从父亲命令,轻易退兵,焉能有虎牢关一战擒两王的辉煌?殿下若是有问鼎之心,便该有如此魄力。何况此举还能解岐王燃眉之急,岂不美事成双?”
他不动声色地将问鼎中原放在了相帮岐王之前,李存勖听出来了并没有反驳。江山美人,孰轻孰重,他本不想做这个选择,可当这个问题不由分说摆上了明面,他发现自己没有犹豫多久便有了答案。
他在心中盘算没有父王的调令,潞州附近自己可调控的兵马,终是下定了决心:“……镜心魔,传我命令,兵发汴州。”
镜心魔低下头,诡秘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