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玫瑰

羌九畹撇眼身后时不时看过来的几个人,一改刚刚的低迷,眼里燃着熊熊的八卦之火。

“师姐,你没给特案组提过和钟辰哥的关系啊?”

钟晚顺着她点点头。

羌九畹一听没忍住笑了出来,见钟晚满脸疑惑这才顺着气开口解释着:“你不知道,刚刚你挽着钟辰哥进来的时候,那几个人脸色多精彩。顾梦之那眼神跟刀子一样,能把钟辰哥捅死。还有陈迦朗,那眉头拧的。啧啧啧……”

钟晚愣了愣,扭头撇眼身后看起来正常的几人:“刚刚看起来不是挺正常的吗?”

说到这个,羌九畹格外失望:“还不是江哥,说你和钟辰哥是兄妹。我跟你讲,陈迦朗这个狗东西绝对背地里调查过你!江哥刚说完钟辰是你哥哥,他就说你是独生女哪儿来的哥哥?要不是你们俩名字明显,而且细看长得像,陈迦朗绝对不会信江哥的话。”

羌九畹这幺一说,钟晚才想起来。当初因为一些原因,钟辰出国后就把户口和外公外婆迁到了一起,后面钟晚出国嫌麻烦,干脆就没改。只是在她十八岁时,将自己的户口单独迁了出来,那时候她对钟汉卿的感情过于复杂,只想和他牵扯少一些。

钟汉卿身份特殊,当年死了之后有关他的信息都全被加密封存了。现在在户籍司查,显示钟晚确实没有兄弟姐妹,甚至父母那一栏都是空的。

陈迦朗背地里调查她,钟晚并不奇怪,如果换做是她,手里莫名其妙别塞了个人进来,她也会查个底掉。

只不过,除了十年前在k市生活过而后出国之外,陈迦朗恐怕什幺也没查出来,不管是钟辰妹妹的身份,还是钟汉卿女儿的身份。

对于自己的过去,和那个恶贯满盈的父亲,现在的钟晚很坦然。也不怕特案组的人知道,只是她没想到王淳义会把她和钟汉卿的关联藏得这幺严实,想来陈迦朗的职权应该不小,连他什幺都没查出来,那只能是王淳义的手笔了。

王淳义知道她和钟辰的身份,至于什幺时候,钟晚没细究过。不止王淳义,老一辈的公安系统,经历过十年前那场混乱的领导都知道。包括羌成文和江渡屿的父母,或者陈迦朗的父亲陈德劲也清楚。但是他们都没对自己的孩子提起过。

可能在他们眼中,老一辈的恩怨不该牵扯到下一代身上。至少羌成文和江渡屿的父母是真心接受钟晚出现在自己的孩子身边的。

但羌九畹并不知道钟晚是曾经臭名昭著的钟汉卿的孩子。

唯一知道钟晚目前全部人生的,也只有江渡屿一人。钟汉卿的案子,是他父母亲办的。

所以钟晚的全部,不论是黑暗的过去、十年的煎熬、还是平静的现在,江渡屿都清楚。

而这注定,站在钟晚身边时,江渡屿有着别人没有的底气。

酒会过半,因为特案组的几人加上江渡屿,不少想上前来打招呼攀关系的人都被吓退了。大概是常年和凶犯打交道,几人身上生人勿进的气势太强,陈迦朗最胜,有效的隔绝了几个想要来和钟晚答话的富家子弟。

直到一个服务生出现,才算是短暂打破了几人和众人之间的屏障。

服务生的眼神目标明确的落在了钟晚身上:“钟教授,钟总在二楼,让您过去一趟。”

陈迦朗狐疑的扫了服务生一眼,扭头看向钟晚:“你哥助理呢?”

听出那人口中的担忧,钟晚笑了笑:“八成在二楼的房间里吐呢,他俩刚刚可被灌了不少。”

“需要我陪你吗?”江渡屿收回打量的目光,问着钟晚。

“刚刚苏珂说孤儿院的资助协议拟好了,估计是这事儿。我自己去就好。”钟晚眼底清明的摇摇头,转头又看了眼羌九畹的手:“你等我,我回来之后一起走。”

然后就放下手中的酒杯随着服务生的指引向二楼走去。

这人到底是谁指使来的,钟晚已然猜了个大概。整场酒会上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那几道视线实在是太难忽略了。而这个猜测在她走出电梯间,扭头看到走廊尽头交谈着什幺的三个身影时,得到了证实。

意料之中的人没让钟晚吃惊,提着有些拖地的裙摆,自然的向看过来的三人走了过去,最后在距离吾乙一米开完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眼神扫过一旁的两人后,对上了吾乙的双眼,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

“先生,好巧。”

开口不是久别重逢的好久不见,不是尴尬的你好,一句好巧,好像分隔的不是十年,只是十天一样。自然的让吾乙原本设想过的无数种回答,都失去了意义。

男人一顿,笑着摇摇头遵从本心的如实答着:“不巧,我在等你。”

钟晚松开提着的裙子,笑着点点头:“我知道。”

绸缎娇贵,一路上被她捏在手里,眼下大腿外侧多了些无端的褶皱,一只手伸了过来,吾乙俯身轻轻的替钟晚抚平了裙边的褶皱,就像是多年前替她拂去头顶上的柳絮一样自然。

吾乙收回手,直起腰,在钟晚望着他的眼神中,又将她打量了一遍,笑的坦然。

“小姑娘长大了,很好看。”

钟晚一愣,低头浅浅笑出了声,再擡头眼中的笑意十分真诚。

“先生,我24岁了。”

吾乙但笑不语,钟晚歪头冲着沈昼笑了笑,看眼从她走过来就偏头不看的沈则补了句。

“阿则都已经20岁了,先生难道也还拿他当小孩儿?”

沈则猛地回头,对上钟晚的眼睛,说的有些发狠:“钟教授可千万别拿我当小孩儿就好。”

钟晚被沈则眼中的怨气打的一愣,后者则是被沈昼不咸不淡的眼神看了一眼,赌气似的转头离开。

沈昼蹙眉看眼沈则的背影,收回视线后看向钟晚:“别理那小子,抽风不是一时半会儿了。”

钟晚摇摇头表示没关系,沈则怨她,她有准备,毕竟十年前,十岁的沈则拉着的她手固执地不肯放,从不在她面前哭的小男孩儿,那次却哭的眼泪鼻涕都在流。

解铃还须系铃人,钟晚明白。

比起这些……

钟晚沉默的看了眼吾乙右手的拐杖。那拐杖是钟汉卿的,可她却对出现在吾乙手上有些不解。

吾乙顺着钟晚的视线低头,也看到了自己手中的拐杖,先是一愣,之后将那个物件拿了起来,递了过去。

“要看看吗?”

在确定男人没有拐杖也能站立稳当后,钟晚提着的心下去了些,看着吾乙的眼睛,摇摇头。

“只是没想到先生会留下它。”

吾乙递出的手收了回来,手指不自觉的摸了摸那质地颇好的白玉狮头,罢了一笑:“总要留些念想。”

提起钟汉卿,钟晚没了话。对于这个人,比起不想讨论,更多的是无从讨论。吾乙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懊恼着自己说错了话,却又不知该如何打破这诡异的气氛。

一时间,整个走廊陷入寂静。

“钟晚。”

走廊另一头的一道低沉威严的男声,打破了罩在几人身上的无形的网,让人得以喘息。

钟晚顺着声音转身,就看到钟辰穿着西装,面色冷冽的站在那头,他身后的灯光亮着,即使他整个人都站在暖色的灯光中,也没柔化那铁青的脸色。钟晚暗暗叹了口气,钟辰这是在生气。至于气的什幺,只能是因为自己身后人的原因了。

她转回头,看向沈昼:“喝酒的话就不要开车了。”

之后看着吾乙:“那我先走。”

吾乙面色岿然不动的保持着那亲近的微笑,点点头。看着钟辰在钟晚刚进到他臂展范围内,就将人揽了过去,自然也看到了钟辰带着疏离和客套的点头。

至于沈昼,清楚地看到了钟辰那轻飘飘却威力十足的眼神。

钟辰在警告他,警告他连带着沈则一起,离钟晚远一点。

只不过,比起这个警告,重新见到钟晚和女人最后的关心更值得牵动沈昼的心悸。收回思绪,侧头看向身前的中年男人,他开口说着:“先生,该回去了。”

语气中带着不难察觉的笑意。

吾乙听得出来,这种心情并不难懂,比起沈昼,他心底那卑劣的欢愉只会更甚。只是下一刻那窃喜,就被左膝传来的酸痛击溃。

今晚为了能够一直看到钟晚,他站的时间太久了,两个小时,远远超过了私人医生对他的医嘱。

染着笑意的眸子一沉。

“我的腿,谁也不许提。”

沈昼下意识看向吾乙靠近自己的那条腿,隐约有些不稳。点头应了声“好。”

得到满意的答复,吾乙又深看了女人消失的方向一眼,这才转了头:“让他今晚来见我一趟。”

没提姓名但沈昼却知道吾乙口中的人是谁,颔首应下后,跟着男人的步子缓慢的离开。

如果细看,走在前面的人左腿并不吃力,但却还是走的平稳。

那不是自控力,而是吾乙源自心底,最本能的卑怯。

这一面比起重逢,更像是一场豪赌,在钟晚提着裙角向着他缓缓而至的那一刻,他们之间纠缠不休的种子就在一瞬间,生根发芽,不过片刻的时间,成为了那棵参天大树,风一过,尽是萧瑟的沙沙声。

十年前放她离开,是放她自由。而不是让她成为一朵娇艳的玫瑰,再一次在他面前盛开。

只是既然开了,那吾乙便日日浇水灌溉。

他不信花期,这朵玫瑰,就该永远盛放。

休息室中,刚吐过一次的苏珂看着被钟辰冷着脸拉进来的钟晚一愣,没等他开口,钟辰就转头难掩怒气的关了门。

钟辰气的不顾仪态扯松了领带:“钟晚你有没有轻重?十年前的教训不够让你离那几个人远一点吗!”

钟晚转身在沙发上坐下:“给我带来不幸的,不是沈则和沈昼,不是先生。”

“是!因为那人十年前就死了,可你不该在往里跳了,不管是贝尔彻还是拓海。”钟辰气的有些发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却又因为提起了钟汉卿,没忍住的拔高了音量。

苏珂总觉得这兄妹俩自动忽略了自己这个人,胃里翻滚的感觉又来了,没工夫再听两人争执,推开挡住自己路的钟辰重新扎进了卫生间。

钟辰被推的一个踉跄,后腰撞到了门上,钟晚连忙将人搀住,

看着甩上的卫生间门,钟晚眼中有些怒气,却在和钟辰对上一瞬后,双双笑了出来。

拖苏珂的福,原本一触即发的气氛,荡然无存。

“严重吗?”钟晚看眼钟辰身后的把手。

钟辰擡手扶着后腰,有些龇牙咧嘴。答案不言而喻,钟晚哭笑不得的将人扶着在一旁坐下,伸手力道适中的替钟辰揉着腰,口气轻缓下来。

“我有分寸的,别担心。”

钟辰从鼻子里哼了哼,没说话,想起刚刚看到吾乙手中的拐杖,还是开口问道:“先生有腿疾?”

说起这个,钟晚也皱起了眉头,摇摇头:“我当初出国的时候是没有的。我刚刚旁敲侧击的问了一下,好像只是为了纪念些东西吧。”

“走路看起来确实也没什幺不对劲的地方,可能只是想留个那人的物件吧。”钟辰顺着钟晚的话点点头,隐下心头的担忧。

对于吾乙,钟辰还是尊敬的。且不说他对待自己和钟晚是真心的,单凭吾乙的行事作风和手段,钟辰都是佩服的。更何况还三番四次的救了钟晚,这一点钟辰就清楚,跟他们之间,确实做不到自己希望的老死不相往来。

见这人还在琢磨什幺,钟晚掀了掀眼皮:“你对自己的事儿多上点心,别一天天未雨绸缪。”

“我哪有什幺事儿?”

钟辰真的应了那句话,人是死的,嘴是硬的。

钟晚翻个白眼:“羌九畹”

“瞎说!”

手里的人猛地转身,瞪圆了眼睛,又因为幅度过大,拉到了磕到的地方,又呲了起来。钟晚冷漠的收回视线,走到一旁坐下,懒得搭理他。

见她不理自己,钟辰擡手揉了揉后腰,叹气不死心道:“这幺明显?”

钟辰自以为,喜欢羌九畹这事儿,他藏的挺好的,秘密被人挑破到明面上,当然觉得荒唐,但荒唐之后就是小心翼翼。

幸好,钟晚摇了摇头:“不明显,估计只有我看出来了吧。哪儿有追姑娘追到最后让人家怕了你的,你也是人才。”

“少管!”钟辰有些气急败坏。接着眸子一转,一看就不像要说什幺好话。

“小江的心思才是人尽皆知呢,也就你,到现在还能坐得住。偏偏江渡屿也不急,你们俩也是般配。还有特案组的那个顾什幺……”

到嘴边的名字却说不出来,钟辰转着眼睛想了好半天才记起来。

“顾梦之!对就是他,那眼神巴不得腻在你身上。那俩姓沈的我更是懒得说了,和你也算是从小长起来的交情,说他们心思干净我反正是不信。”

钟晚脸上却没有该有的羞色,只是沉着:“你知道的,我仅有的感情都扔在了你和羌九畹身上。甚至对于江渡屿我都说不出来到底是喜欢不喜欢。”

钟辰沉默,他当然知道的,自己的妹妹没什幺爱人的能力。当初造成的情感障碍,看起来像好了,可是并没有。钟晚现在看起来一如常人,不过是那娴熟的心理学知识,让她知道什幺时候,该是什幺反应,才是正常的。

苏珂刚好推开卫生间的门走了出来,见钟家兄妹气氛沉默,随手拿过一旁的文件递给了钟晚。

“法务审过了,如果有问题,跟我说。”

钟晚接过,晃了晃手说了声谢谢,看眼喝的差不多的苏珂,跟钟辰说道:“喝成这样,你们怎幺回?”

钟辰摆摆手:“有司机,你呢?”

钟晚一笑,耸着肩怎幺看都是在示威:“和我小师妹一起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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