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完了,昭昭才觉得不好意思。
她刚才越哭越凶,整个人拼命往陈修屹怀里拱,不知不觉两人的位置就掉了个转,自己现在像只八爪鱼一样把阿屹扑在床上。
他整个人被自己压在身下,颈侧到锁骨的皮肤都沾着泪,胸口也是大片深色的湿渍,静静地望着她,一副无辜又无奈的神情。
昭昭撒开紧搂着他脖子的手,撑起身体。
再低头,不期然落入一片深邃的眸光,她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了一片漫无边际的海,而海浪始终温柔地托起她。
她吸吸鼻子,又紧紧搂上去,哭过后的声音沙沙糯糯,“阿屹,我是不是欺负你了?”
不等他回答,又懊恼着补充,“我…我现在不难过了。你也不要不开心了。”
两条纤细的胳膊用力得仿佛要勒进他的身体。
见他不答,昭昭再开口竟是耍赖的意味了,“阿屹,好不好嘛?你不许伤心,我不要你伤心。”
陈修屹觉得她此刻的样子简直像只害怕被主人遗弃的小狗。
真可怜,他想,就这样吧。
就这样,彻彻底底地缠住他,耗尽一生。
……
昭昭担心学校那边要挨处分,严莉却看得清楚明白,陈修屹这小子精明得很,搞定这点人情世故不在话下,何况学校就指着陈昭昭高考一飞冲天呢,开除谁都不能开除陈昭昭。
至于她,只要昭昭护着她,陈修屹就得护着她。
第二天是周六,陈修屹直接越过了什幺年级主任班主任,请校长在酒店吃饭。
中间人是常去刘三刀赌场的公子哥,此人二十出头,姓郭,大家都叫他郭少。
他是当地教育局局长的小侄子,没考上大学又不愿去当兵,每天在街头招猫逗狗,闲来无事赌两把。局长年轻时是山沟沟里出来的清贫书生,要不是给市委家做了上门女婿,保不准现在还在村里当教书匠。
局长很巴结这个金贵的小侄子,奈何小侄子看不上他这个穷酸落破户。
郭少一心想着组建黑帮,在江湖混出个响当当的名号,平日在赌场架子也起的高,没有服众的手段,偏有讨打的本事。几次三番跟人起争执,都是陈修屹给按下来的。
还有一次,他把输了的钱甩到人家脸上,一转身,前脚大摇大摆出了赌场,后脚被人大哥带着一伙斧头帮小弟一路尾随堵进小巷里。
原本只打算剁他一只手,结果一听他自报家门,大哥脑子一琢磨,当即改成了绑票。麻袋都给套上了,关键时刻陈修屹来了,救下了他。
从此他就跟陈修屹称兄道弟上了,郭少自我感觉良好,没少劝陈修屹,“阿屹你就跟着我干,咱俩联手,不出一年,谁与争锋?什幺刘三刀谢一刀,夕阳再红那不也是夕阳!就要沉没啦!大不列颠也落日了!咱们才是早晨八九点的太阳,是苒苒新生的东方巨龙!你跟着我,我保准你天天吃香的喝辣的。”
陈修屹不过是给自己留一条路而已,哪能听他扯这些乱七八糟的,不耐烦了就把他踹给黄毛去应付,这两人一来二去倒真是打得火热。
平时郭少拿着中国地图给黄毛讲解事业版图的时候,陈修屹在一旁都一副不爱搭理的冷样子。
难得找他一回,一问才知道是姐姐在学校叫人给欺负了。
陈修屹这样郑重其事地跟他握手,又拍他肩膀道谢还是第一次,郭少心里的激动和兴奋丝毫不亚于十八岁搂着班花破了处男之身的那晚。
他就差没押着他姑父拿上喇叭去学校主持正义。
酒桌上,一边是陈修屹、黄毛和郭少,另一边是局长和校长。
要说这情形还挺诡异,俩中老年男人都能给三孩子当爹了,却在这儿喝酒赔笑。
黄毛跟郭少喝得飘了,咋咋呼呼,郭少时不时就冒出一句,“姑父,你赶紧的,这…这事儿必须得…得跟进!”
“这…这体育老师…保不准又是哪个臭关系户塞…塞进去的。真是…歪风邪气!岂容助长!狠…狠狠查!狠狠办!”
到底家里是当官的,耳濡目染多了,乍一听还挺像那幺回事儿。
校长听得后背直冒冷汗,这体育老师是给他塞了三千块才顶了别人的位置进来,这要是查出来怕是连他校长的帽子都要被捋了去。
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义正言辞地保证,将对所有造谣的人和纵容的老师都严惩不贷。
这顿饭吃得尴尬,好在陈修屹是个精干的,敬酒捧场面面俱到,话也说得滴水不漏。
他行事作风处处透着这个年纪没有的老辣和周全,一顿饭吃下来,倒也勉强算得上正经,总归事情就算是谈成了。
周一再去学校,谢二已经被留校看察,带头的几个学生也全部受到了警告处分,体育老师在全校范围内被通报批评。
学校的处罚之迅速让陈修屹不得不感叹,权力真是个好东西,明码标价的通行证走到哪都吃得开。
先权力,后暴力。明面上得按规矩来的事儿办完了,剩下的就容易得多。
事情解决,昭昭安心许多,只是学校难免还是有些风言风语,但她全当没听见,严莉每每听见便要上去和人理论,昭昭总是劝住她别去。
但陈修屹并没打算就此作罢。
两天后的下午, 陈修屹带着一行孔武有力的打手在学校门口蹲守。
他们体格很壮硕,这种打霜的冬天竟都只穿着单衣,脖子上冒着粗筋,袖子高高撸起,手臂上的青龙纹身盘根错节,从肱二头肌一直蜿蜒到手背,手指上也是密密麻麻的青眼獠牙。
一个个手里握着麻花钢和刮刀。
路边的人看见了这架势都吓得直哆嗦,远远绕着道走。
陈修屹两脚一跨,坐在门口的石墩上百无聊赖地抽着烟等人出来。
他手长脚长,一身利落黑衣,和身后站着的两排打手一对比,倒显得有些清瘦了。
但——
却始终是最矫健迅捷的。
谢子豪像往常一样呼朋引伴往校外走,目光落在门口一群凶神恶煞的阎王身上,混混生来的直觉让他下意识觉出不妙,才迈出几步便堪堪止住,立刻转身,拔腿往学校里跑。
但,还是晚了。
两排打手也没反应过来,人群里已经发出一声凄厉惨叫,陈修屹动作快得简直像只豹,在谢子豪慌张转身时,身体已然跃起猛冲。
谢子豪还差一步就迈进了学校,但也就是这一步,陈修屹冲进人群,精准无误地掐住了他的后颈,顺势而下握住他后肩,一提一扭,把人狠狠掼摔在地上。
锥心的痛。
谢子豪的惨叫着实凄厉,大家听见一连串清脆的“咯咯咯—嘎—咯嘎—”的声音,随后他的胳膊变得软趴趴,耷拉着,不知道是脱臼了还是直接断了。
周围的学生都惊慌地避退三尺,却又忍不住聚集看戏。
一传十,十传百,校门口的学生越聚越多。
陈修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这才不慌不忙蹲下身,手在谢子豪脸上轻轻拍了拍,语气也是轻飘飘的玩味,却透着股漫不经心的狠,“是叫谢子豪吧?”
“我问你是不是叫谢子豪?”
“谢子豪是不是?”
不等谢子豪回答,陈修屹忽而提高音量,连声发问,狠狠几巴掌扇在他肥肉横生的脸上。
又是这样,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他实在是调动情绪的高手。这样一松一紧的问话显然产生了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小了很多,许多围观的人看得头皮发紧,一颗心也高高吊起来,对于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暴力感到忐忑不安,却又隐隐期待,难掩兴奋。
谢子豪痛得身体蜷成一团,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少年,目光里充满了恐惧。
陈修屹冷笑,“那就是咯”,随即猛地抓起谢子豪的后领往前走。
谢子豪被他一路拖行往前,脖子被高领毛线衣死死勒着,脸涨成紫红猪肝色,胳膊无力下垂,腿不停乱蹬,嘴里嗷呜乱喊“表哥救我”。
还没写完,太困了,我眼睛睁不开了,明天补。